[2005-07-02] 妙筆可言:元稹白居易的念情詩 放大圖片
■徐昌才
翻閱《唐詩鑒賞辭典》,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所有抒寫朋友之間深情厚誼的詩篇中,大詩人元稹和白居易的友情之作數量最多,而且多是元稹思念好友白居易的肺腑之作。品讀元稹這些凝結血淚深情的詩作,我們可以充分體會到宦海浮沉當中世路兇險之時友情的高貴和偉大,生命的堅強和聖潔。我們驚奇於元稹和白居易之間那種超越生死、榮辱與共的友情,我們驚歎於元稹和白居易之間那份天各一方、靈犀相通的默契,是詩歌帶我們走進了友誼的光輝殿堂,是人格為我們鑄就了生命的華彩詩章。我樂意表達我的思考和感動,為元稹,為白居易,也為我們自己。
朋友,夢見我了嗎?
唐憲宗元和十二年(817),元稹貶官通州,白居易謫居江州,兩地千里迢迢,通信十分困難。白居易寫了一首詩,臨風懷想,敘夢生情,詩歌有四句:「晨起臨風一惆悵,通川湓水斷相聞。不知憶我因何事,昨夜三更夢見君。」詩人一大早起床,臨風傷懷,心緒不寧,只是因為「客路青山外,江湖多風波」,朋友兩地,音訊杳無。下一「斷」語,明點山環水繞,音書阻隔;暗示詩人思念老友,悲慟欲絕:其狀愁苦,其情淒慘。一、二兩句寫晨起的見聞感受,可見詩人平日的相思難熬。三、四兩句憶夢中情景,詩人不直說自己苦思成夢,卻反以元稹為念,問他何事憶我,致使我昨夜夢君,雙面落筆,表現了詩人對元稹處境的無限關心,也寫盡了兩人心心相印,靈犀相通的深情厚誼。元稹收到白居易寄來的詩後,當即賦詩一首《酬樂天頻夢微之》,「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我今因病魂顛倒,惟夢閒人不夢君。」和白詩用記夢抒念舊之情不同,元詩一反其意,以不曾入夢,不能入夢來寫淒苦心境。因為重病在身,心神恍惚,自己不能自主,夢見的全是些毫不相干的閒人,偏偏沒有你!真是「愧君頻相見,痛我病絕情」啊!詩人想念老友,朝朝暮暮,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在希望和絕望之間掙扎,這番病不夢君的剖白把元稹的淒苦慘痛寫得入骨三分。由此,我們也不難看出,憂患疾苦當中的友情多麼執著,多麼堅強!多麼悲壯,多麼高貴!
對痛苦感同身受
元稹還有一首詩《聞樂天授江州司馬》,也是重病當中驚聞朋友被貶官降職的即興之作。寫得暗淡淒涼,慘不忍讀。「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元稹貶謫他鄉,又身患重病,心境本來就不好,現在忽然聽到摯友也蒙冤被貶,內心更是極度震驚,萬般怨苦,離恨愁思一齊湧上心頭,於是他眼中的景物剎那間全變得陰沉昏暗,冷清寒涼。「燈」是餘光將盡,失去光焰的「殘燈」;「影」的搖曳不定,昏暗陰森的燈影;「風」本無明暗之分,而今成了「暗風」;「窗」亦無寒熱之別,而今也成了「寒窗」;「雨」是淒風苦雨,「夜」是漫漫長夜。風、雨、燈、窗又「殘」又「暗」又「寒」,營造出一種沉重悲涼、淒神寒骨的氛圍,巧妙地烘托出詩人的愁苦怨恨。「垂死病中驚坐起」勾畫詩人瞬間的動作情狀。本來詩人重病在身,久臥在床,有氣無力,垂死掙扎,沒想到驚聞噩耗,竟然坐起!如此反常的動作表明:震驚之巨,無異針刺;休戚相關,感同身受。元、白二人友誼之深,於此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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