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09] 上海灘：徐家匯原是土山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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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匯天主教堂

■柯　力

　滬上居十幾年，唸書工作居住皆在西區。徐家匯、漕溪路一帶，應算是上海走得最多最熟的一個地兒。近年來上班，也是在原上海電影製片廠地盤上新蓋的一幢高樓。偶有一次與物業的主人站窗前聊起來，方知上影廠這一大片地兒，原來皆是天主教會的。前些年落實政策，還回了一部分。看了不遠處徐家匯天主堂的尖頂，也就是點了點頭。

　後來在文廟淘得一張民國三十五年的上海地圖，細翻，才發現此一片街區，原來便是土山灣。一見此名，竟有些楞了。抬眼望了窗外高樓林立的都市夜空，自是喧嘩燦爛，而思緒竟是飄了起來。

天主教在華重鎮

　但凡對中西文化交流史，包括繪畫、工藝美術、印刷出版或宗教史等感些興趣的，對此一地此一名，當是應有景仰的。徐家匯，由明禮部尚書徐光啟家族聚居於此得來。徐為教徒，其家人族人亦多入教。由此，明末清初，徐家匯地區便成了天主教在中國傳教的重要基地，為西方文化輸入的第一窗口。

　清初，雍正禁教，而道光後門戶重開，傳教士們重又大批前來，在徐家匯建起了天主堂、修道院、公學、藏書樓、聖母院、博物院、天文台等，形成了以土山灣為中心，方圓十幾里的天主教社區。清道光時，徐家匯南面的肇嘉濱沿岸一帶，因疏浚河道，堆泥成阜，積在灣處，故得名「土山灣」。一八六四年，土山被削為平地，在此遺址上創設孤兒院（前身為一八五五年法國傳教士薛孔昭創辦的橫塘育嬰堂），專收六至十歲的教外孤兒，撫養之餘，教他們學工藝美術，並創辦五金、土山灣工藝廠，先後開設木工、製鞋、編織、繪畫、照相、印刷等工場，中國近代不少新工藝、新技術皆發源於此，如西洋油畫、鑲嵌畫、彩繪玻璃生產工藝、珂羅版活體鉛字印刷工藝、石印工藝、銅鋅玻璃版照相工藝等，尤其是畫館，被譽為中國西洋畫的搖籃。土山灣工藝廠掀開了中國文化史上重要一頁。為當時中土最具規模與影響的西方文化傳播源。七十年間，共收育孤童約二千五百人。由此一舉，中國近代不少的文明事物，皆發源於此地，如西洋油畫，鑲嵌畫，彩繪玻璃工藝，珂羅版、活鉛字、石印工藝、銅鋅玻璃版照相工藝等等。

中國西洋畫的搖籃

　先說畫館，在向孤童傳授西洋畫技巧，臨摹繪製宗教繪畫同時，又對外招收繪畫學員，徐詠青、周湘、張充仁、杭稚英等人皆曾在此學習。徐詠青、杭稚英後為著名的月份牌畫家。周湘後創辦上海油畫院等學校，為中國繪畫藝術由傳統師承相授轉為正規美術教育的創始人。張充仁後赴比利時留學，為著名雕塑家，現藏北京軍博的那尊《小八路》，即為張之手筆。埃爾熱的丁丁系列漫畫之《藍蓮花》中「張」的原型，亦即是張充仁。

　任伯年、劉海粟、徐悲鴻等大家，亦曾間接受教於畫館。徐悲鴻曾言：「中西文化之溝通，該處（徐家匯）曾有極其珍貴之貢獻。土山灣亦有習畫之所，蓋中國西洋畫之搖籃也。」如人類之建築、雕塑、繪畫遺傳多拜宗教傳播所賜一般，現代印刷術在中國的傳播，亦受益於土山灣印刷所甚多。如精美的珂羅版印刷術的使用，連出版業巨擘商務印書館，都要比印刷所晚二十餘年。從清末至民初，土山灣印刷所發行的出版物多達五十三萬餘種。其中自然大多為宗教書刊，但亦有如《數學問答》、《哲學史綱》《中國地輿志略》、《泰西事物叢考》等大量的科學學術著作。由此，把土山灣印刷所稱作中國近代印刷出版業的發源地，實不為過。

消失只因一個「土」字

　土山灣畫館自一八五二年創辦，至一九四九年後方解散，歷近百年。而復旦大學的前身震旦書院，亦創辦於土山灣。可惜如此負載厚重文化歷史的地名，已在今日之上海地圖和生活中消失，不可得見。或是因了土山灣中那一「土」字？就想起原先天天要路過的，被稱了上海今日十大經典建築的那座體育場，官方的名稱叫「上海體育場」，其實市民皆稱為「八萬人體育場」，官民較了勁。有次寫便條給香港來的一朋友看，他拿來念道：八萬人體？育場？

　前些年看女足世界盃決賽，洛杉磯那體育場便叫「玫瑰碗體育場」。便亂想，被輕輕抖掉、丟掉了的，豈只是些「土」呢？（閒話上海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