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21] 百家廊：從白毛仙姑到《白毛女》 放大圖片
《白毛女》劇中喜兒與勞苦大眾喜獲新生的一幕。
沈鴻鑫
最近，上海芭蕾舞團為紀念芭蕾舞劇《白毛女》誕生四十周年，於七月一日至八月二十八日舉辦「《白毛女》故鄉行」從延安到上海巡演活動。六月三十日芭團一行八十二人到達延安，七月一日在寶塔山下有著光榮歷史的延安大禮堂，新版《白毛女》為延安的鄉親們舉行巡演的首場演出。此後，他們將赴太原、石家莊、濟南、鄭州、北京等地巡演，八月下旬回到上海匯報演出。
說起芭蕾舞劇《白毛女》，我們自然而然會想到它據以改編的原創者歌劇《白毛女》，如此算來，《白毛女》風靡舞台已經整整六十個年頭了。
源於「白毛仙姑」經歷
抗日戰爭時期，革命根據地延安興起了新秧歌運動，湧現出《兄妹開荒》、《劉二起家》、《一朵紅花》等小型秧歌劇，在此基礎上又誕生了《無敵民兵》、《周子山》等大型歌劇作品。
一九四五年初，延安魯迅藝術文學院正在籌劃排演一個新的大型歌劇，為即將召開的中共第七次代表大會獻禮。當時，從晉察冀邊區帶來的一個「白毛仙姑」的傳說引起了他們的興趣。這個傳說流行於河北阜平一帶，《晉察冀日報》曾發表過報告文學《白毛仙姑》，林漫（李滿天）寫過短篇小說《白毛女人》。故事是說：八路軍解放某山村後，工作很難開展。據說那裡有「白毛仙姑」在村裡出沒，村民們迷信，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奶奶廟供奉。一天，區幹部與村裡召開村民大會，但村民大多沒來參加，原來那天是十五，村民都去上供了。
當晚，區、村幹部與民兵隱藏在奶奶廟裡，三更時分，果然看見一個披著一頭白髮的「仙姑」到廟裡來拿供品。他們大叫：「你是人還是鬼？」但那「仙姑」急急地奪路而逃了。區幹部等緊緊追趕，後來追到一個山洞，看見那「仙姑」懷抱著一個小白孩。區幹部和民兵舉槍問她：「你到底是人還是鬼？」這時「白毛仙姑」突然跪在地上，哭訴起來。原來她是山下的村民，九年前，她才十七、八歲，被惡霸地主看中，以討債為名逼死她爹，把她搶走。到了地主家，被地主姦污，懷了孕。後來地主又訂了親，要害死她。一個女傭放走了她。她逃進了深山，住在山洞裡，生下了一個孩子。因為曬不到太陽，吃不到鹽，幾年後全身都變白了。她以野果、野菜充饑，還吃奶奶廟裡的供品，頑強地活了下來。區幹部告訴她，共產黨、八路軍來了，世道改變了。他們把她救出了山洞，重新回到了村裡，開始了新的生活。
那時，抗日戰爭將近勝利，面臨著一個新的歷史轉折。主持魯藝工作的副院長周揚覺得這個題材很好。他認為，這個傳說既有浪漫主義，又有現實主義，它蘊含著「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深刻題旨。他主張寫這個戲，應該突出這個主題，抓住農民和地主的階級鬥爭這個重點，寫出新舊社會的鮮明對比。
中國第一部新歌劇
魯藝確定「白毛女」的題材後，立即組成了以張庚為首的創作組。開始由詩人邵子南寫成第一稿詩劇的本子，後來邵子南離開，由賀敬之、丁毅重新執筆；導演有王彬、王大化、張水華、舒強等；作曲有馬可、張魯、向隅、瞿維等；演員有王昆、林白、張守維、陳強等。他們根據對題材的新的認識，對戲的主題思想、故事情節、人物形象、戲劇衝突等作了重新設計和處理，著重用音樂刻畫喜兒、楊白勞、大春等人的鮮明形象。在創作中，充分發揮集體的力量，幾經修改，反覆加工，使作品漸趨完善。比如開始考慮到抗日統一戰線，戲中沒有槍斃黃世仁。對此觀眾意見很大，後來中央領導看了，認為：「黃世仁如此作惡多端，還不槍斃他，是不恰當的，廣大群眾一定不答應的」。於是劇本作了相應的修改。藝術方面的修改就更多了。開始他們用的是秦腔、郿鄠戲的曲調，表演則搬用戲曲的程式動作。觀眾認為古不古，今不今，不倫不類。後來他們改為以河北、山西、陝西等地的民歌為基礎作曲，並吸收河北梆子等地方戲曲的音樂素材和手法。如喜兒的唱段《北風吹》，乃是綜合了河北民歌《小白菜》和《青陽傳》的音樂素材加工而成的，音調活潑流暢，輕快委婉，鮮明地刻畫了喜兒天真活潑的形象。喜兒逃出黃家後的幾段音樂吸收了河北梆子、山西梆子的音樂素材和手法，如「刀殺我，斧砍我」以散板的哭腔和快板的朗誦交織起來，刻畫喜兒的強烈憤慨和報仇決心。楊白勞的「十里風雪」根據山西民歌《撿麥根》改編，曲調深沉蒼涼。作曲者又加以融會交織，使全劇形成統一的風格。表演方面改成更接近生活，並富於舞蹈性。經過他們的努力，《白毛女》終於成為內容與形式統一的中國的第一部新歌劇。
歌劇《白毛女》第一次正式演出是一九四五年四月在延安中央黨校禮堂，觀眾是「七大」代表和中央負責人，毛澤東等觀看了演出。中央書記處充分肯定了這個戲。此後魯藝經常帶著這個戲到戰士中、群眾中去演出，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有一次在部隊演出，當戲演到抓住黃世仁時，台下一位小戰士氣憤得拔出槍來要打，幸得被及時制止。後來到部隊演出時，班長事先要把大家佩槍的子彈卸下來，以免發生意外。
《白毛女》在中國歌劇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新中國成立後，她更是轟動全國，演遍了大江南北，「北風那個吹」成為人人會唱的曲調。一九五○年，東北電影製片廠改編拍攝成故事影片《白毛女》，主要演員有田華、李百萬、陳強等。一九五一年，《白毛女》獲得史達林文學獎金。一九五八年，馬少波、范鈞宏又改編成京劇，由中國京劇院李少春、杜近芳、葉盛蘭、袁世海等主演。
為中國芭蕾舞劇奠基
一九六四年，上海舞蹈學校開始編演芭蕾舞劇《白毛女》。起初是由該校教師胡蓉蓉和上海戲劇學院的教師葉濤為芭蕾科表演課編排的小品，內容是喜兒下山取供品的片斷。一九六四年六月，在此基礎上發展成小型舞劇。一九六五年改編成八場大型芭蕾舞劇《白毛女》，五月參加「上海之春」首次演出。
《白毛女》是中國創排的第一部芭蕾舞劇。上海市委宣傳部、市文化局十分重視，舞校校長李慕琳親自坐鎮，請黃佐臨擔任藝術指導，並集中了許多優秀創作人才。先後參加的有編導胡蓉蓉、傅艾棣、程代輝、林泱泱等；作曲嚴金萱、瞿維等；主演演員顧峽美、蔡國英、茅惠芳、石鍾琴、余慶雲、凌桂明、歐陽雲鵬、董錫麟、孔令璋等。劇組還邀請京劇大師周信芳前來指導，他輔導扮演楊白勞的演員董錫麟如何塑造人物，如何走台步。
芭蕾舞劇《白毛女》有許多新的突破和創造。如將原劇中楊白勞被逼無奈自殺身亡，改為因反抗地主搶走女兒而被打死。在舞蹈方面，主要採用芭蕾的舞蹈語言，同時吸取了中國古典舞、民間舞、武術、戲曲的精華，既展現芭蕾腳尖功力的特點，又注意使上肢舞姿剛健有力。所以劇中既有「窗花舞」、「徧紅頭繩」、喜兒、大春雙人舞等富於芭蕾特點的舞蹈；又有吸收民族、民間舞蹈語匯加工創作的「參軍舞」、「大紅棗兒甜又香舞」、「紅纓槍舞」等。西洋芭蕾只舞不唱，為了使中國觀眾喜民樂見，《白毛女》採用了載歌載舞的形式，加進了許多伴唱。除了歌劇中原有的「北風吹」、「徧紅頭繩」等以外，還創作了「壓不住的怒火」、「漫天風雪」、「見仇人烈火燒」、「大紅棗兒甜又香」等獨唱、重唱、合唱、齊唱歌曲。事實證明，他們的藝術探索和實踐是成功的，《白毛女》作為中國第一部民族化的芭蕾舞劇，對中國的芭蕾舞創作具有奠基的意義。
獲周恩來陳毅點評
在《白毛女》創作過程中，始終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關心、支援和指導。中國要搞芭蕾舞，就是周恩來首先提出來的，在他的關懷下，上海才建立起舞蹈學校。周總理對舞校創排《白毛女》更是關懷備至，他在各種場合觀看《白毛女》達17次之多，而且經常提出一些修改意見。比如劇中人物的服裝，開始搞得比較自然主義，破破爛爛的，周總理看後說：「你們搞得太寒酸了，舞台上不能只講自然主義，也要有點浪漫主義麼。」喜兒進山以後，開始排演時處理成一下子黑頭發就變成了白頭發，顯得太突然，不是太合理。周總理和陳毅副總理提出，是不是可以學川劇的變臉藝術，讓喜兒慢慢從黑髮變成灰發，最後變成白髮。後來創作人員設計了「四變」的情節和舞蹈，非常成功。還有前面說到，在舞劇中加了伴唱，開始有人表示異議，也是周恩來給以了首肯，他說，中國芭蕾應該有中國特點，中國人有載歌載舞的傳統，不妨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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