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20] 豆棚閒話：刀筆吏不可為公卿

■郭　建

　唐太宗是一個喜歡和大臣交流的皇帝，只是有時這種交流帶來的是雙方的尷尬。有一天他在朝會後與幾個大臣聊天，問光祿大夫、太子左庶子張玄素：「你在隋朝時是做甚麼官職的？」張玄素回答：「臣時為縣尉。」唐太宗追問道：「縣尉以前呢？」張玄素含含糊糊的回答說：「未入流而已。」唐太宗是個爽快人，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究竟是做甚麼的？」張玄素面紅耳赤、直瞪著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出了宮殿，張玄素渾身打顫，連腳步也邁不出。原來，張玄素在隋朝時是刑部的書吏，在朝廷一直自慚形穢，不願讓人知道他的刀筆小吏出身。後來諫議大夫褚遂良特意為此上書，說：「大唐任用人才不拘一格，請陛下不要對臣下窮追出身，以免大臣因羞愧而鬱悶於心。」唐太宗表示接受這個意見，這件事才算了結。

　這個故事出自《舊唐書．張玄素傳》，不過官場上對刀筆小吏的歧視風氣，實在是由來已久。

秦漢以前多數文官出身刀筆吏

　書吏是古代政府裡從事文書抄寫的辦事員，古代官府的文件都是用竹木簡，當辦事員們抄寫文件有了錯誤，就用小刀削去一層竹木簡的表皮，重新抄寫。毛筆和小刀是他們的必備工具，所以被稱為「刀筆吏」。從秦時的制度來看，這是一個開放的系統，身家清白的平民，年滿17歲，能夠誦讀9000個文字，就可以報名充當書吏。

　實際上在職業文官制度形成的戰國時代，絕大多數文官應該都是從這樣的辦事員、書記員逐步陞遷上來的。即使是到了有多種文官來源的西漢，文官裡的大多數還是有過當書吏的經歷的。按照馬端臨《文獻通考》一書中的統計，在《漢書》列傳部分，有29個人都是有這樣的書吏經歷的，要佔到了皇族以外全部傳記人物的12%以上。

西漢之後　書吏始受歧視

　但也就是在西漢時期，文官的出身途徑多樣化，大官僚子弟可以通過「任子」制度來當官，有錢人家可以自費充當皇帝的侍從「郎」來獲取當官機會，讀書人更是可以通過「察舉」制度直接到朝廷任官。刀筆書吏出身的官員長期在嚴格的公文世界裡活動，難免辦事死板，缺乏想像力，因此在官場上往往要被其他出身的官員嘲笑。「任子」出身的汲黯，就曾在朝廷上當面斥責書吏出身的廷尉張湯：「天下謂刀筆吏不可為公卿。」

　到了科舉選官制度形成後，書吏在官場上的地位更是下滑，逐步陞遷為高官的希望已經很渺茫。明清兩朝還明確規定制度，書吏出身要選官的，最高只能選輔佐性質的「佐貳官」，不得擔任主官。這樣一來，「刀筆吏不可為公卿」成為現實。（官場雜談系列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