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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2月2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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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23] 歷史與空間:「學而時習之」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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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客

 書上有些話,讀起來似乎沒見多少深意,引用也沒什麼困難,可是一旦認真推敲,問題就來了。明朝江寧人焦竑《焦氏筆乘》裡講過一個故事。他的朋友李彥平第一次參加科舉沒考取。同去的趙孝孫考中了,勸道:「你年紀還輕,這點挫折怕什麼?回去繼續讀書吧。」李彥平聽他這樣說,心裡更不高興。趙孝孫問他:「你讀過《論語》嗎?」李彥平說:「你也太小瞧人了。三尺童子都讀過的書,我怎麼會沒讀過?」趙孝孫笑曰:「公既知讀此,且道『學而時習之』以何者為學?」問得李彥平茫然不知所對。當年我讀書至此,同樣驚訝得很:小時候念過多少遍《論語》,怎麼也沒想過「『學而時習之』以何者為學」這個問題呢?

 可是這的確是個問題。《論語.學而》一開篇,就是「子曰:『學而時習之』」。這個「學」到底是學的什麼?這個「習」到底又是什麼意思?「學」與「習」又是什麼關係?這些問題不能真正理解,《論語》也就等於沒讀。

不只讀書 還有六藝

 首先,「學而時習之」這個「學」,並不只限於讀書。郭沫若《十批判書.孔墨的批判》說:「禮樂射御書數的六藝應該都在所學的範圍之內」。馮友蘭《中國哲學史》第四章也說:孔子是「以六藝教一般人之第一人」。可是,馮先生還說:「他教學生讀各種書,學各種功課。所以顏淵說:『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論語.子罕》)《莊子.天下篇》講及儒家,即說:《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此六者正是儒家教人之六種功課。」當時真的已經有這些書籍,還是剛出現其雛形,尚容討論。金克木《探古新痕》《古「讀書無用論」》說:「孔老夫子很重視學習。《論語》一開頭便是『學而時習之』。以後又多次講為『學』。不贊成讀書的子路也說『何必讀書,然後為學?』他否定書,並不否定學。除此處以外,《論語》中沒有再提到『書』。讀的書好像只是《詩》。寫定了沒有,也不知道。」他認為「不論孔子和子路講的『學』是什麼,『學』不限於讀書倒是真的。」這是精闢之見。戴望《顏氏學記》稱顏元「自幼學兵法、技擊、馳射、陰陽、象緯,無不精」,乃至「帥門弟子行孝弟,存忠信,日習禮習樂習射習書數,究兵農水火諸學,堂上琴竽弓矢籌管森列」。顏元生活在孔子之後二千一百八十多年,可見,「『學』不限於讀書」影響之深遠。

以「禮」為重點

 其次,「學而時習之」這個「學」,大致以學禮、習禮為主。「禮樂射御書數」也好,《詩》《書》《禮》《樂》《易》《春秋》也好,對一個具體學生而言,「學而時習之」不可能平均用力,這中間必然有主次。換言之,「學而時習之」主要「學」什麼?我以為,主要是學禮、習禮。孔子「誨人不倦」,主要是帶著大多數學生學禮、習禮。王文錦講解《儀禮》,說:「禮是儒家學說中的核心部分」,他說:「孔子本人是位禮學大家,《史記》上說孔子從小就好禮:『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他特別留意各代各國的禮,曾『適周問禮』,注意採輯搜訪,《論語.八佾篇》上說『子入太廟每事問』,他時刻是注意禮事的。他編輯的《禮》,是傳授弟子們的一項重要課程。這門課程不光是講授,尤其重視實習。《禮記.射義》上說『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牆』。這是在演習鄉飲酒禮。他在魯國是這樣,周遊列國也是這樣。《史記·孔子世家》上說,『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於大樹下』。可見他顛沛造次都不忘『禮』。」

品味「實踐」的重要性

 這就聯繫到那個「習」字。楊叔子在清華大學演講《重讀〈論語〉》,提到《學而》中曾子的一段話:「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認為這表明孔子師徒高度重視學習、思考、實踐三者的緊密結合。他說,「傳不習乎」的「習」字,不是指溫習、複習,同「學而時習之」的「習」字一樣,是指實踐;「傳」指老師所傳授的知識或聖哲所著經典的教導,自然,這就是說學習。用實踐來解釋「習」,現在大致上已經成為學術界的共識。陶行知《學生自治問題之研究》說:「從學習的原則看起來,事怎樣做,就須怎樣學。譬如游泳,要在水裡游;學游泳,就須在水裡學。若不下水,只管在岸上讀游泳的書籍,做游泳的動作,縱然學了一世,到了下水的時候,還是要沉下去的。」這實際上是對「學習」的最準確的解釋。

 延伸開來說,「習」不僅有演練實踐之意,而且還有商討探尋之味。舉例說吧,孔子說:「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論語·子罕》)這個「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正是孔子學術創新的具體結果之一,當然也是孔子師徒「學而時習之」的共同成果之一。這一點,過去的人卻沒有想到。

不僅僅是模仿

 學習是創新的基礎,創新來自於學習。如果把學習僅僅局限於模仿,自然就談不上創新。沒有創新,所謂「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之類,也就無所著落。辜鴻銘《張文襄幕府紀聞》有一篇《依樣葫蘆》,講一個裁縫的故事,「乾嘉間初弛海禁,有一西人身服之衣敝,當時又無西人為衣匠者。無已,招華成衣至,問:『汝能製西式衣否?』成衣曰:『有樣式即可以代辦。』西人檢舊衣付之,成衣領去。越數日,將新製衣送來,西人展示,剪製一切均無差,惟衣背後剪去一塊,復又補綴一塊。西人駭然問故,成衣答曰:『我是照你的樣式做耳。』」

 他由此歎息說:「子曰:『學而時習之。』朱子註謂:『學之為言效也。』余竊謂,學之義甚廣,不當作效字解,使後之為學者只求其當然,而不求其所以然,所謂依樣畫葫蘆者是也。」辜氏這句話,倒是值得歎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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