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31] 歷史與空間：一六四四年的吳三桂和中國 放大圖片
■熱播劇集《江山風雨情》中，吳三桂雖是配角，卻讓人印象深刻。
章 雋
1644年這一年，北京紫禁城的龍椅上坐過三個皇帝：大明朝的崇禎、大順朝的李自成、大清朝的順治。這場戲劇性的政治角逐裡，有一個關鍵的轉軸在影響著各方力量的消長變化，這個轉軸就是吳三桂。
吳三桂是中國人說不厭的話題，說起他來，百姓都會罵一句「漢奸」，就像當年袁崇煥被糊塗的崇禎送上刑場時，北京城裡沿途的老百姓所罵的一樣。再後來，中國人都把吳三桂當作了一個標準，要自表清白，只要說自己不做吳三桂，要攻訐他人，也只要罵他一聲吳三桂。方法雖然簡單，效果卻一定很好，而且屢試不爽。
明朝末年，投降李自成的大將不多，投降關外滿清的名將卻不少，或許正是「寧贈友邦，不與家奴」的氣節傳統。明亡之前，吳三桂算得上是最後一個投降清朝的大將，在他之前，不乏昔日戰友北上謀生。否則，皇太極陷害袁崇煥的反間計也不會那麼容易得逞。但為何人們偏偏就記住了吳三桂一人？實在因為他的角色太關鍵，也太有戲劇性了。1644年的中國，命運全都為他一個人而改變。
曾是少年掛印的英雄
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也是明朝將領。吳家與當時的關東豪族祖大壽一家有親戚關係。所以，從小習武讀書的吳三桂在軍中擢昇得很快，十七歲應試武功中了武舉人，成為邊將。崇禎三年（1629年），皇太極率軍繞道蒙古入關，明將祖大壽部隊在建昌與皇太極軍遭遇。吳襄的偵察部隊被敵人圍困，吳三桂率數十家將從重圍中救出父親，聲名大振。崇禎五年（1632年），他被升為游擊將軍。此後，吳三桂在杏山和錦州的戰役中都表現出色。在松山決戰時，他不顧主帥洪承疇，率部撤退，保存戰力，被敵人皇太極讚賞用兵得當。
一度願意歸降李自成
這樣一員能征慣戰的將領，無論是對於搖搖欲墜的明朝，還是對於虎視眈眈要破關而入的清人，都是值得全力爭取的對象。闖王李自成東渡黃河後，兵分兩路一氣攻克北京，崇禎皇帝自縊煤山。勝利者李自成立刻發書信招降鎮守山海關的吳三桂。之後又以白銀四萬𠕇賞賜已經斷餉14個月的吳部，並以白銀萬𠕇、黃金千𠕇賞賜吳三桂個人，發書封侯。
因為除了李自成的賞賜和封侯，還有被俘虜的父親吳襄的來信，吳三桂決定投降李自成。「報使於自成，捲甲入朝」。如果吳三桂的選擇到此為止，那麼歷史的局面可能會不同。兵勢正盛的李軍，若有吳三桂的輔助，與善戰的清軍對峙，鹿死誰手不得而知。但就在吳三桂的回京路上，卻傳來了愛妾陳圓圓被李自成大將劉宗敏霸佔的消息。
代表明朝與多爾袞談判
對於父親吳襄被捕，吳三桂很從容，他認為這不過是李自成用來脅迫他，他只要回到北京，事情自然可以解決。但陳圓圓被霸佔，卻讓他衝冠大怒：「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見人耶！」當即回軍攻克山海關，並寫信給父親說：「父既不能為忠臣，兒亦安能為孝子乎？」父子決裂。他又寫了一封信給多爾袞，說到，請體諒我這個亡國的孤臣，快快帶著精兵，從中路和西路進軍，我率領我的部下，兩軍合兵直驅京城，把流寇李自成消滅在宮廷之內。到時我們明朝回報給你們清朝的，豈止是財帛？就算是分割領土來表示感謝都是應該的！
今天看來，這封信並沒有透露出吳三桂要向多爾袞和清朝稱臣的意思。他以明朝代表的身份和多爾袞談判，如果你能幫助我消滅李自成，那我們可以以土地來回贈你。回贈土地是甚麼意思呢？他的求兵信裡原文是「則我朝之報北朝」，我朝和北朝是對等的兩個概念，清為北朝，則明為南朝。吳三桂在這封信裡透露的意思，是願意讓清朝的勢力進入關內，但要保留明朝在南方的存在。自幼讀書的吳三桂，此時構想的，應當是明朝既然國勢已衰，不足以一統中國，那理性來看，只能按照歷史上南北兩朝的模式，以黃河或是長江為界並存。
徹底降清
多爾袞提出要求說，不如你歸順我們好了，我們把你的故土封給你作藩王，如此一來，你的家國之仇也報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也有了。吳三桂此時還是沒明確答應，他只是含糊地說，你們若真有了民心和土地，甚麼事都有可能談的。多爾袞則要求他剃髮來表示誠心，吳三桂照辦了。
此後，李自成率軍北上，與吳三桂的部隊大戰於山海關石河，苦戰中李軍逐漸佔了優勢，突然間多爾袞率領的清兵掩至，李軍頓時大亂，被清吳聯軍擊潰。山海關之役勝利後，多爾袞封吳三桂為平西王，並命令吳三桂全軍將領和士兵全部剃髮。吳三桂約請多爾袞入關時，也許還打算與清朝南北分治，相機而動，但多爾袞一戰大勝，而且還是在李吳兩軍苦戰之後才取漁人之利。此時吳三桂應該明白大勢已去，自己已經沒有籌碼可出了，於是他徹底投降了清朝。
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從降李轉而反李，從借兵轉而為降清。
性格多變引發悲劇
吳三桂是矛盾多變的性格。研究者說，他曾經從數萬人馬包圍中死戰救出父親，卻又因為陳圓圓被霸佔而與父親決裂；他曾經用戰鬥來回絕曾經的恩主祖大壽的勸降，卻又選擇投降清朝；他曾要求多爾袞「毋傷百姓，毋犯陵寢。訪東宮及二王所在，立之南京，黃河為界，通南北好」，卻又積極追殺南明永曆帝，必欲斬之而後快。
這種反覆無常的性格，沒有一以貫之的信念，只以一時的利益情仇為指引，形成了吳三桂多變詭黠的一生。他最後反抗清朝削藩，以失敗終了，所率部曲副將以上全部死於非命。他的命運和1644年中國的命運一樣，都是一個充滿了矛盾和可能性，卻又無可奈何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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