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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戲圖考》縱橫談
■陳 玨
新世紀重讀高羅佩之五
高羅佩漢學研究中,最引人注目的也許是他的《秘戲圖考》。此書以高氏搜集的晚明春宮圖冊頁為基礎,1951年問世於戰後的東京,限印五十部,分贈全世界的各大圖書館,真有藏之名山、傳之其人的意味。這部在二十世紀的中葉被視之為石破天驚的作品,繼之以高氏十年後的另一部大著《中國古代房內考》(國內有李零譯本),使中國「秘戲」的研究,後來真成了他的名山事業。
然而,高羅佩和春宮畫的緣分,據說很偶然。1950年,高氏的第二部狄公案小說《迷宮案》出日文版時,東京正流行裸畫風,出版商要求書的封面必須有裸體的女人出現,高羅佩有用木版風格手繪其狄公案的小說封面的習慣,他不願意這張的風格走樣,便寫信給數以十計的熟悉舊書商,搜求晚明的春宮畫,以作為其創作《迷宮案》封面的參考。從這數十家舊書店中,他得到肯定的回覆者,唯東京一家和上海一家耳。
上海的那個書商說,有一位希望買主不透露其姓名的收藏家,願出讓一套晚明的春宮畫冊頁。高羅佩收入這套畫後,開始引發了研究中國的房內文化的方方面面的興趣,次年即著成其《秘戲圖考》。加州伯克萊大學榮休講座教授高居翰(James Cahill),是上世紀末的美國的中國藝術史研究界的扛鼎人物之一(與普林斯頓大學榮休講座教授方聞齊名),近年研究春宮畫在明清的歷史,據他說,高羅佩的這些冊頁,至今仍堪稱是可以基本斷定為晚明的少量春宮畫的遺存樣品。高氏作為收藏家的眼光之精,對明代春宮畫保存的貢獻之大,可見一斑。
高氏的《秘戲圖考》與《中國古代房內考》在西方學術界影響深遠,深入到一些交叉的領域。如在九十年代初,由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和衛斯理學院等聯合召開「女人、文化、國家」國際研討會上,美國南加州大學教授Charlotte Furth作的「反思高羅佩:中國傳統的醫學中的性與生育」論文,就是結合了傳統漢學和西方的女性主義等角度的跨領域討論,立意甚新,廣為人知。而與我同門的美國堪薩斯大學教授馬克夢(Keith McMahon)的那本經常被中外同行引用的著作《吝嗇鬼?潑婦?一夫多妻者──十八世紀中國小說中的性與男女關係》(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中譯本)中,也深受高羅佩的影響。
更加顯赫的例子,是自號「十宿道人」的英國已故名漢學家李約瑟。李氏之初逢高氏,是在二次大戰中的40年代初。李氏的多卷《中國科技史》是一部劃時代著作,而其中關於房中術的研究,當年多受高羅佩的直接啟發。高羅佩研究,涉及房中術「采三峰大藥」──即所謂「紅蓮峰」中之「唾精」,「雙薺峰」中之「瓊漿」和「紫芝峰」中之「月華」──個中的秘訣,而高氏50年代初將《秘戲圖考》送藏劍橋大學圖書館時,李氏正在寫《中國科技史》的第二卷,其中有關的房中內容,主要即據高羅佩和葉德輝二氏的研究和資料。後來進一步研究這方面的學者,則有瑞典籍華人張仲瀾,其1972年所著《陰陽之道——古代中國人尋求激情的方式》,後有台灣的中譯本。凡此種種,皆以高氏之《秘戲圖考》為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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