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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近平
這是一齣讓我看得很不開心的電影。我終於明白杜琪峰在電影《黑社會》裡所經營的「風格」為何會取得那麼多的認同。我錯過了《黑社會》，但也無損看下集《以和為貴》時的興頭。杜琪峰這次給我們弄了一客苦澀的寓言，像把調弄豐盛筵席背後的廚房敞開給賓客，讓人看看裡面積水滿屋，一地狼藉，讓人越看越心寒。
如果用悲劇的格局來分析，古天樂飾演的李家源便很富有悲劇英雄的特質。注意，這處用「英雄」只是一個術語，並不意味對這角色行為動機的半點認同。李家源是幫會中人，立定心志要轉做正行生意，付出不少努力，甚至不想沾上幫會新一屆話事人的選舉，一心讓任達華飾演的樂少參選連任。此舉本應正中樂少的下懷。然而，北望神州的李家源，因出身幫會，生意上遭到有關方面的留難：「我們歡迎你來觀光旅遊，但做生意，不成。」一心要在內地闖出天下的李問為甚麼某某出身另一幫會的人卻可以北上做生意。對方答：「你知道他是誰，他是那邊的話事人。」暗示若李能當選新一屆的幫會話事人，一切就水到渠成。一語成讖，自此李家源便投入去跟樂少角逐幫會話事人的「選戰」之中。
李家源本意是投身正行，卻因為客觀條件的左右，令他不能不再沾上幫會的打打殺殺之中，要從「正」卻必先行「邪」。這個過程相當吊詭。也正因為他自身的認知條件，他也只能用殘酷的手段去達到他的目標。就是他要做「正行」的這股動力，卻反把他推向他不願涉足的深淵。而更讓人不安的是，當李家源真的選中了，以為終於可以順利的北上做生意，卻不知道一個更大的黑洞正等待著他。
影片最後的一場戲，古天樂跟石某在山坡上的對答，擁有很強的戲劇張力。古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指，「辨認」（Reconigtion）是角色認清對自身處境真相，如果這個「辨認」可以帶給角色命運的「逆轉」（Reversal），則是最有戲味的處理。看這場戲，編導也實在深明箇中奧義。
石某把象徵幫會權力交替的「龍頭杖」交還給李，意味深長的道出如何轉折的從樂少的人馬手中取得「龍頭杖」，並表示希望李家源能屆屆保住這「龍頭杖」，因為李是他們最可信賴的人……看古天樂在這轉折處的表演，相信他已練就另一層次的演技了。
全片色調偏冷，而且一直保持著予人不安的情緒。要找近年的港片中這種影像經營，必選《無間道》。然而《以和為貴》把《無間道》的「華麗」感覺刪走，蒼涼得多了。蒼涼，令人更感孤寂。孤寂，就是當你也分不清面前幫過你的人，到底心裡在盤算甚麼。李家源接過石某交還的「龍頭杖」，也只能回應：「我應該說你們神通廣大，還是應該感到害怕？」那一刻，李家源世界就只餘下他一人。
這就叫「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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