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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銘說他現在沒有特別的憂慮︰「有的可能是下一步要刻甚麼，及如何經營朱銘美術館。」除卻五千萬新台幣的門票收入，佔餘下逾五成的收入由籌款而來。他坦言籌款並不容易︰「都是我在負擔。」
以「太極系列」聞名國際的台灣雕塑大師朱銘久未露面，今次帶著他的「人間系列」最新作品《裙的故事》來港，在時代廣場舉辦雕塑展，各大傳媒蜂擁而至。周二開幕當天，自早上8點開始，除了下午3點往地下展場主持記者會，他全日留在時代廣場的會客室，與傳媒來一趟又一趟的困獸鬥。
身不由己，其實亦是朱銘創作路上寫照。經過「鄉土系列」、「太極系列」及「人間系列」，令68歲的朱銘繼續創作的動力之一，原來是人情︰「在國外，有很多經紀人，每天幫我吹牛，幫我數鈔票。用上了很多金錢時間，總不能說不做就不做，是合作的良心，例如在我未成名前，買家一直買到現在，這些人也在期待，我的創作是不是可以更上一層樓，擁有的東西會不會更有價值，這都是一個壓力，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
「變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壓力並非壞事。「壓力對我的影響絕對是正面的，是一個推動力，非更上一層樓不可。」
今次展覽他就帶來「人間系列」的青銅新作《裙的故事》。作品體積告別去年「三軍系列」的原大比例，來了十多個高約50厘米的小銅像，穿著黃色或是粉紅色的裙子，擺出風騷迷人的姿態，在裙襬之中，還露出了黑色跟白色的小內褲。
看下去，跟朱銘一向的創作題材，例如運動員、上班族等很不一樣，但朱銘說創作還是沿著「人間系列」的思路，選擇「露底」的裙子，是因為台灣社會的辣妹現象。「在台灣，女孩子穿衣，連屁股都會看得出來，肚子也可以看到，好像很喜歡人家看到的。」不過他鬼馬地補充︰「我很保守呀，每一個作品都有穿褲子呀。」
帶他走進國際舞台，漢雅軒藝術總監的張頌仁表示，朱銘於81年從美國留學回來時，曾雕刻一系列美國裸體女人，所以今次絕非朱銘首次掀女人的裙底。
製作這個系列，朱銘說用了半年的時間，他說會先在發泡膠上雕刻，刻好了，才送去青銅工廠。像「人間系列」的其他作品，朱銘說他的目的很單純，只是記錄社會上的人生百態︰「記錄社會上發生的點點滴滴，是因為社會不停有新的問題出來。」
由工匠至藝術家
朱銘生於1938年，書只唸到13歲，小學畢業。之後在父親安排下，拜了李金川師父為徒，學習木刻工藝。不過，朱銘早已不想做隻籠中鳥，要他做一個安安份份的工匠似乎不太可能。學師六個月後，就偷偷帶了照相機往鄉間拍攝水牛，並依樣雕刻，成為他的第一個作品。
「當時就是想要當雕塑家、藝術家。」他坦言當時對藝術家這個概念也很模糊︰「但我知道那個是工藝品，因為並不是純創作。」
「我知道這個問題，想要改變。」後來，三十出頭的，他找上台灣另一當代雕塑大師楊英風，令以水牛、關公等日常鄉間事物為題材的「鄉土系列」才得以亮相。當時，寶島大吹鄉土熱，朱銘亦聲名鵲起。
可惜「鄉土系列」已不能滿足他遠大的胸襟，他要一個更大的舞台︰「台灣太小了。」而「太極系列」的誕生，除了因為當時朱銘學太極，成生活一部分，自然想將它化為作品，還有它能跟國際接軌的特性︰「太極跟鄉土系列不同。我想變成一些國際語言的作品，沒有地方性的色彩，像水牛在中國很特別的，但西方人卻沒有感覺。這種地方性語言，在國際舞台是不通的。」
朱銘解釋「太極系列」講求造型美、動態美、空間美等，是在「搞這個藝術理論的東西」︰「美就是美，哪一國都是一樣。這美沒有地方性色彩。」太極系列提供曖昧的賞玩空間，亦為朱銘帶來國際間的名聲，81年就往美國紐約留學。不甘心留在台灣，他說是因為「貪心」。
「太極」是包袱
「太極系列」極其成功，愈雕愈大，連香港的中國銀行、交易廣場及中文大學皆有擺放。97年更成首位非歐洲藝術家，於巴黎梵登廣場展出。但就在「太極系列」成熟之時，他決定告別太極，主要是發現太極是創作的包袱。
「太極不是現在社會的產物。刻的時候，要顧慮到太極精神、架式及動感，又不能刻得太快，對創作人來說，都是包袱。」
「太極系列是純粹雕刻精神，造型的精神。這一套的東西較為西方，我覺得是老舊的話題，這已經搞了幾百年了。」
「人間系列」角度就不一樣，是為了記錄生活發生的事情。」他說彩色雕刻作品「人間系列」的人像沒有感情，只因為他只關注雕刻那個形狀︰「刻排隊是為了排隊，為甚麼排﹖這因為我們在社會中，做甚麼事都要排隊，我就是從這裡切入，雕塑中的人在想甚麼，表情是甚麼，我不管，排隊就排隊。」這正是朱銘心中的「人間」。他說人間的問題沒完沒了，「人間的意念系列」刻一輩子也刻不完。
要在台灣這個政治化環境保持單純，好像不太可能。「我對政治沒有興趣，就沒有甚麼屬於藍還是綠。其實藍綠我都很熟，他們找我，我通通都接納。」雖然他說宋楚瑜找他，陳水扁給他一個「國策顧問」，「可能也是要拉人氣」。
曾表示藝術即是修行，每晚也會拿一個問題再三思索的他笑說，近來勤於學習歷史、地理跟英文。他自稱愛用「旁門左道」認識歷史他看歷史電視劇︰「由孔子傳看到戰國七雄，看到三國演義，再看到太平天國。如果跟2個學歷很高的兒子一塊考歷史，分數一定不會低。」學英文，靠不懂國語的外地傭工，學中文，則靠外語劇集的中文字幕，且學有所成︰「我現在已經不用停格來慢慢讀啦。」土法煉鋼，讓人想起他的作品的樸實作風。
「我40歲開始學習，現在還在充實自己。」難怪他會說︰「藝術這東西，就永遠學不完的，我不知道頂峰在哪裡。」縱然有時身不由己，但朱銘的創作慾念永遠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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