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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洪永起
狼與羊，能否成為好朋友？
這個問題，在電影《狼羊物語》中不時浮現—暴風雨的夜晚，被困漆黑木屋內的狼與羊，因不知道對方的身份而閒聊起來，甚至成為好友，最後更相約在晴朗的一天出外郊遊—於是，與羊結交的狼，還有與狼結交的羊，成為同族的叛徒。
改編自日本大熱繪本《狼與羊》（Stormy Night），《狼羊物語》描述兩隻離經叛道的動物，既要克服自己體內的天性，亦要克服外在的環境壓迫，選擇出走，尋訪另一個狼與羊可以共處的森林。
種族、愛情、友情……不同觀眾代入不同主題，均可自圓其說，使原作大受歡迎，狼羊的出走，卻也反映在這個充滿壓迫與虛偽的世代，對重返伊甸園的渴望。
狼羊私奔物語
原作者木村裕一於1994年推出獨立繪本《暴風雨的晚上》，故事說的便是狼卡夫與山羊阿咩在暴風雨夜的木屋內相識，然後相約在晴天相聚。故事至此戛然而止，卻留下無窮的餘韻。
畫家阿部弘士以拙稚的畫風，將這個富哲理性的故事變得更加可愛。繪本出版後，屢得第42回產經兒童出版文化JR獎、第26回講談社出版文化繪本獎等獎項，更成為日本圖書館選定圖書、全國學校圖書館協議會選定圖書，全國讀者更自創續集寄到出版社。於是出版社與作者欲罷不能，正宗的續集於兩年後推出，如此一畫，整個系列便畫了六集。
狼與羊克服恐懼及殺戮的天性，做起朋友來，同時也面對另一問題——同族發現二人秘密結交，便威迫二人向對方探聽各自族群的動靜，希望藉此展開獵殺行動，或逃過被獵殺的命運。故事的高潮便在於卡夫與阿咩最後跳入湍急的河流逃亡而去，而他們相信，翻過眼前一座冰封的崇山，便可到達另一個森林，在那裡，狼與羊可以和平共處。
不論繪本，還是影片，不同立場的觀眾，總可以看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弱勢社群將自己代入羊身上，看到可以與強權（狼）平等共處的未來；戀人們看到的，是動物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如何在敵對的家族下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同性戀者亦可從中探得暗渡陳倉的同志味道——原著中的狼為雄性，羊則為雌性，來到電影版本，則將二者皆設定為雄性，於是在鼓吹跨越種族的友情之下，二人遭受壓迫的交往，不無同志意味。
結果影片與繪本大受歡迎，繪本於2002年推出完結篇，至2003年，整個系列的累積銷量便已超過220萬冊；影片在日本上映後，更錄得過億票房的佳績。
和平共處之道
然而不論故事描述的是友情也好，愛情也好，抑或是弱勢社群爭取與強權之間的平等相處，影片所透露的訊息，是「共融」。故事率先安排一個獨特的空間，使對立雙方消去對立的元素，如片中漆黑的木屋，對立的狼與羊因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從而使種族對立的元素被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平等的對話。
但當獨特的環境消失後，如何去爭取這份「共融」才是問題所在。卡夫與阿咩選擇的是逃離這個對立的環境，尋找一個不再有對立存在的伊甸園，那他們二人便可以不用再受到外界的壓力，開開心心做朋友 / 情侶。
這種對立是否來自外界，還是源於他們天生的本性？影片似乎沒有去探討，或者說，影片將對立設置為外界壓力——即使有個別場面描述卡夫抵擋不住羊肉的誘惑而幾乎做出錯事，但這更多的是設計為取悅小朋友的「懸疑」。
而這種和平共處的主題，在日本動畫中並不少見，尤其是宮崎駿的動畫，人與大自然之間的相處，更是貫穿其大部分作品的主線。有趣的是，較早上映的彼思作品《反斗車王》，力創3D動畫新技術，來自另一動畫大國日本的《狼羊物語》，卻以傳統的2D動畫爭市場，片中提及的「共融」主題，放在日本動畫的發展上，亦別具意義。
日本動畫的融合
不論《反斗車王》如何在片中暗渡陳倉疾呼「救救2D動畫」，荷里活的工業發展趨勢，是全面放棄製作2D動畫；日本動畫在走向電腦製作的同時，仍保留2D的特色。最突出的例子，莫過於號稱日本第一部3D動畫《蘋果核戰記》，在3D製作中，仍然保留人物角色的2D繪畫特色。
如果說荷里活動畫追求立體感與像真度；法國動畫追求的是風格，人物畫得醜亦不打緊；那日本動畫則要求人物角色不要像真。《蒸汽男孩》利用電腦技術做出畫面的旋轉效果，人物仍堅持是2D的平面；《哈爾移動城堡》是堅持手繪作業的宮崎駿，轉向電腦製作的作品，卻也同樣保留手繪風格。或許這是日本漫畫工業蓬勃所發展而來的傳統，漫畫也好，動畫也好，是一種平面視覺藝術，因此並不追求立體感；這與日本RPG遊戲華麗的3D畫面作為一種商品的風格追求，又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不少國家或地區都在銳意發展動漫產業，3D技術更是非要掌握不可，只是不論說多少遍技術不輸荷里活，要學荷里活製作3D動畫，出來的效果總是強差人意。問題是，影片的狼與羊本是敵對，最後卻能尋求一個和平共處的地方，3D與2D動畫是否對立？在追求3D的過程中，是否要把2D動畫也拋掉？
作為一齣以「共融」為主題的影片，《狼羊物語》最成功的地方在於，觀眾總是能代入當中，不論把自己當成卡夫也好，阿咩也好，不同的處境都能得到宣洩。影片到底是在說亂世情鴛，還是動物版《斷背山》，其實並不重要。卡夫與阿咩這個尋訪伊甸園的經過，其實也暗喻了對沒有對立的烏托邦的追求。
狼羊既可共處，2D也好，3D也好，為何不能同時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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