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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製精美、資料豐富的「美服」。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多年前，我在圖書館搜尋資料時，巧遇吳昊。他埋首故紙堆中，尋尋覓覓，說：「我在寫博士論文。」問他是何專業何方向，他說：「中國民初婦女服飾研究。」噢，原來是第二個沈從文，題材真冷門。
其後，他得到學位了，卻無緣得睹他的大作。前幾天，終於如願，厚厚的一冊，全彩色印製，圖文並茂，一翻，竟然毫不沉悶，實是第一好書。書名：《都會雲裳：細說中國婦女服飾與身體革命（一九一一—一九三五）》。
一九一一年，是辛亥革命成功的一年；一九三五，正值抗戰前夕。這個時期，誠如吳昊所說，是中國社會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變局。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服飾，正如清朝入了關，下令男子剃髮易服垂辮；某些貞忠分子誓死反抗；但最終向政治低頭，接受了異族文化。服飾是政治附從物。辛亥革命後，剪辮令一出，竟有迷戀前朝守舊之士，力竭聲嘶求饒髮者有之，哀號痛哭謂無顏歸家者有之。改朝換代之易服，演成鬧劇。
我們研究某一朝代的服飾，委實有意義。當初對吳昊這一課題，頗存「有冇搞錯」之心，至此一掃而走。因為，吳昊是香港學專家，研究這類題目，頗出我意料之外。論文成書，始歎吳昊功力不弱。
除〈序〉與〈結束語〉外，書分六章：一、辛亥革命與服飾革命；二、大都會婦女，時裝急先鋒；三、五四運動醞釀婦女服飾劇變；四、北伐前後的婦解與時裝；五、裸變；婦女解放身體與服飾；六、旗袍的復興。書中每一時期，都附有大量照片，極為難得，多是當年舊報舊刊，或彩色，或黑白，資料彌足珍貴。吳昊是資料王，單是這番心血，博士學位「定過抬油」。
其中第五章最引人注目，劈首就矚目非常，吳昊引劉禹輪告婦女書云：「現在我很誠懇的向革命的婦女貢獻一句：『今後婦女解放運動，須先從本身乳頭做起。』」其意是纏足已廢，束胸也應除。一九二七年七月七日，廣州市代理民政廳長朱家驊提出《禁革婦女束胸》，經廣東省政府委員會的決議通過，婦女的解放胸脯運動（即「天乳運動」）迅即開展，沿海大都市，遙相呼應。胡適歐遊歸來，亦竭力主張女子胸部解放。於是，胸衣競相出籠；但亦有不敢謀求解放者，禁者儘管禁，束者仍自束。其後，更有提倡裸體美者，喧喧攘攘，沸沸騰騰，這場「身體革命」，把女性由禁閉的傳統大步走了出來！
當初一聞吳昊搞這課題，便嘆資料何來，想不到他鍥而不捨，搜尋到底，卒之有了今日的成果；也為他的寫作生涯，披上了一襲華衣美服。
社會革命，由服飾開始。服飾不僅是為了裝扮，也是政治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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