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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 雄
中國文人喜歡把茶與女人聯繫在一起。
比如蘇軾,自稱「愛茶人」,一生嗜茶,天天烹茶、品茶,他貶謫黃州的時候還親自種茶、採茶,他對茶的體會是「從來佳茗似佳人」,大概是指茶葉在開水中泡出的形色,如美人婀娜多姿,飄逸淡雅。至於茶的滋味,大概和佳人不會有甚麼相通之處,看過一則資料,說宋朝的茶五味雜陳,根本不是現代這種單純的茶,宋朝人喝的多是茶飲料,在茶裡要加糖,加鹽,加各種作料。
明代有個文人叫馮開之,泡茶都要親自動手,問其原因,他說侍弄茶就像侍奉美人一般,豈能讓他人沾手?所以此公與人談飲茶,也完全以大男子主義的視角進行戲侃:「初巡為婷婷裊裊十三餘,再巡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來,綠葉成蔭矣」。林語堂繼承了馮開之泡茶如泡女人的理論,將馮氏理論更通俗化:「第一泡譬如一個十二三歲的幼女,第二泡為年齡恰當的十六女郎,而第三泡則已是少婦了。照理論說來,鑒賞家認第三泡的茶為不可復飲,但實際上,享受這個少婦的人仍然很多。」
辜鴻銘也極嗜茶,到北大上課的時候都有一位童僕為他裝煙倒茶,他拖一條長辮子,舒坦地往靠椅一靠,一邊慢吞吞地上課,一會兒吸煙,一會兒喝茶。這哪裡是在教書?分明是在泡茶館,別人都看不慣,惟有校長蔡元培能容忍。
而且辜鴻銘喝茶還喝出了一個著名的納妾理論,說男人像茶壺,女人好比茶杯,一個茶壺配四隻茶杯,是天經地義。這話明明白白是霸道得沒有道理,但是一下子還真無法反駁。
女作家將茶比作女人,則是一種引以為同類的哀傷和憐憫。
看過廈門一位女作家寫的一篇《茶之死》,她認為茶有「盈綠的青春,嫵媚的笑靨」,是「幸運的女兒」,卻「甘心把萬般柔腸,一身春色,全獻於人間。任掐、壓、烘、揉,默默地忍受,從無怨尤;在火烹水煎裡,舒展娥眉,含笑死去。」
這個「含笑死去」未免說得悲慘了些,如果極美極溫柔極善良的女子,遇到一個疼惜她的男子,不如說是含笑地找到歸宿更好一些。
不由想到清代文學家沈三白的妻子芸娘。芸娘極為雅致善良,是一位曼妙如茶的女子。她的製茶也別具一格,沈三白《浮生六記》中記載道:「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沙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難怪林語堂很羨慕沈三白的艷福,稱芸娘「是中國文學史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芸娘找到生性淡泊愛她惜她的沈三白,詩茶唱和,儼如一雙神仙眷侶,可以說是一杯極品之茶遇見一位深諳茶道的行家。芸娘和沈三白都欣賞一位美妙女子,芸娘要將她納為沈三白的妾,沈三白堅決不要,這位飲茶的行家,正是「任世上茶有萬千種,一生只取一杯飲」。
好茶難求,但好女子和好的飲茶人更難求。
因為好女子就如一杯清茶,看似寧靜平淡,飲來滋味深長,歷練百轉千回,才能品出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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