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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的蝦歷經三次變化，圖為齊白石晚年繪畫的爐火純青版，取自1949年作的《遊蝦》。另人像為齊白石少年時的自畫像，題為《白石草衣像》。
文︰黃傑瑜
香港藝術館《似與不似—遼寧省博物館藏齊白石精品》展覽中，除了齊白石著名的畫作外，還帶來了幾張齊老先生貼在北京家門口，用毛筆寫的招紙。其中一張竟為1940年寫成的價目表︰「花卉加蟲鳥，每一隻加十元，藤蘿加蜜蜂，每隻加二十元，減價者虧人利己，余不樂見。」
笑言把這個「一般展覽不會展出的展品」帶來本港的香港藝術館館長（中國書畫）司徒元傑表示︰「中國古時，有很多書畫也是買賣性質，只是沒有記下來。齊白石為人很老實，賣畫就賣畫。」
「他是一個很平凡的人，為了生計才要賣畫，他也有小市民的心態，怕人家偷他的東西。可是他對待生命的愛心，卻又體現了中國文明最真實的一面。」齊白石的隔代弟子，現任浸會大學視覺藝術院總監的萬青力教授說。
看著齊百石筆下著名的蝦兒，即使你不懂中國書畫，大概你也可以感到他的真誠。
「他畫的是蝦，只有4、5隻。調好墨以後，他在筆的腹部滴一滴清水，然後從蝦頭畫起，一筆接一筆，蝦的身體就畫出來了，好像是透明的，在水裡游動。那時覺得真是很神奇。」萬教授回想1954年早春乍暖還寒時，8歲的他隨親戚來到齊白石於北京西四跨車胡同的家裡，站在一旁看他作畫的情景。「當時有看過他的畫，但不知道他是那麼的偉大呢。」
當時頭髮鬍子都白了的齊白石，還很有精神。令萬教授印象深刻的，還有他的題款。「當時他畫了4條橫線，原以為他是錯，後來才知道，那是代表4歲。」當時92歲的他，多寫了兩年，並非無因，事緣齊白石75歲的時候，聽信相士之言，認為75歲會有災劫，故多數兩年，自署77歲，以後就無端年長兩歲了。
生於農村人家，除了迷信風水術數，即使搬到北京生活，鄉間的習慣依舊︰錢仍舊不入銀行，而塞入牆磚中間，一輩亦只穿長袍。
質樸的齊百石，1864年在湖南出生，家族世代務農，因為身子弱，父親著他學木工，由是走上了藝術的道路。26歲，齊白石正式拜民間畫師習畫，漸漸有成，遂幫人繪畫人像為生，後來拜譚溥學習山水畫。
60歲，是退休年齡，但對齊白石來說，真正的名聲才開始建立，最廣為人知的畫作亦是此後才創作的。雖然，齊白石曾言不作「遠遊之想」，可惜，因家鄉軍閥土匪侵擾，故1919年，57歲的他決定定居北京，並認識了陳師曾，經過「衰年變法」後，畫風一轉，筆墨老練，色彩鮮艷，「紅花墨葉」的風格由是而生。題材亦由人像、山水，集中在鄉間花鳥魚蟲。
繼承職業畫家傳統
萬青力教授曾受教於齊白石的徒弟李可染，算來是齊白石的第三代弟子。「齊白石對我個人的影響很大，他只畫自己感興趣的畫，原來生活的東西是可以入畫的。例如我就曾畫過一個白色的番茄。」還有萬教授題為「超市所見」畫中的四方西瓜。
「他有很多題材足以令你改觀，好像他的《漁家樂》，一個魚杆，一個藤籃，這題材在當時是很大膽的。我覺得他的作品可以反映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閒適生活。他很真實，並非矯揉造作的畫家。」司徒元傑表示。
相對不少畫家遙想未見過的世外桃源，齊白石堅持只畫自己喜愛的一草一木，他曾於《自傳》稿中寫道︰「為萬蟲寫照，為百鳥傳神，只有天上之龍，從未得見，吾不能畫也。」
司徒元傑表示，以張大千與齊白石相比，可以看到張大千承傳自中國文人畫的傳統，畫山水較多，表現文人的精緻優雅品味的一面，齊白石則以率直與粗豪見稱。曾著有權威學術著作《中國並非衰落的百年—19世紀中國繪畫史》的萬青力教授表示，齊白石繼承的，是18世紀出現的職業畫家的傳統。「商人崛起，會買畫，當時揚州就有了揚州八怪。」揚州八怪的畫風創新，與文人畫不同，傳統文人覺得他們太怪。「但為甚麼會怪？因為在商業世界裡，你不創新，沒有人認得出你的畫，這個怪正是今天說的個性。」看著構圖大膽的齊白石，不難感到這種趣味。
要看齊白石最出名的畫作，當然不能錯過他畫的蝦，今次展覽入口，就掛著兩張不同時期的蝦，以作對比。徒弟李可染就曾說，看他畫蝦體會甚深：「你能不驚嘆他的水墨畫的表現力嗎﹖」
畢加索也叫好
同一枝筆下，還畫有蟹、雞、魚等層出不窮。「你看他只用兩三筆就將《矅魚》中魚皮的滑溜感表現出來，同一支筆又能表達小雞毛鬆鬆的感覺，多神奇﹖它真的表現了生命的質感。」司徒元傑說時，不無讚嘆之情。
「我覺得齊白石的東西中有「仁」這東西。」萬青力教授表示，齊白石的本質是一種愛心，一種可與西方基督教相通，來自孔孟的傳統美德。可是中國近代史發生的悲劇，卻打破了中國的固有傳統。「你看齊白石一代的農民非常善良，但現在的農民卻可以造假東西給人家吃。所以今天，看齊白石會更有價值。」
在今天西方藝術呈現強勢的年代，正如你走進香港藝術館，視線也難免被具震撼力的「髮語」裝置展覽吸引過去。萬青力教授說這難免︰「都是流行的東西嘛。」不過，他說了一個故事，話說當年張大千三次往法國尋找畢加索，最後得見，卻發現他畫室中全是臨摹齊白石的畫，更被反問︰我不懂你們中國人為甚麼還要跑到巴黎來學藝術？
畢加索也推薦，一向看西畫的你，沒理由不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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