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求理博士 香港城市大學
1953年耶誕節的大火,燒毀了木屋區許許多多的陋屋。1954年,第一代公共屋h在石硤尾平地而起,它曾安置過多少家庭,養育大獅子山下一代一代的人。時間走過53年,石硤尾h功德圓滿,終要讓地予新的公共屋h。2006年10月16日,一個普通的星期一,是房屋署通令住戶商家搬離的最後一天,已經空置多年的石硤尾h突然熱鬧起來,公公婆婆,扶老攜幼,在街上(h內)流連,攝影愛好者各執長短傢伙,遠遠近近對著空落落的樓群和場院開火。筆者偕年輕朋友在現場轉悠,試圖從剝落老化的混凝土中尋覓到過去生活的點滴,並借用年輕朋友當天網志Last day of Utopian作為本文的標題。
烏托邦的住宅
二十世紀世界建築大師柯布西埃(Le Corbusier, 1887-1965)曾在歐洲亂象群生的1920年代發出「要住宅還是要革命」的忠告,滿腦子烏托邦思想的建築大師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終於有機會在法國馬賽設計公寓,將社會各種服務融於大樓之內。但因數量不多,影響有限。按照建築現代主義理想建造的高層平(貧)民公寓,在發達資本主義社會尤其是美國多不成功,1950年代的平民公寓二、三十年後只得個炸掉的下場。
為工人階級建造住宅,也是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一項德政,兩層樓或多層的平民住宅(council house)遍佈英國的城市和新鎮。港英政府1954年起在本地成立房屋署,在香港建造公屋,是政府關懷民眾、支持香港經濟的一個創舉。公屋雖然簡陋,但卻大庇天下寒士,斗室雖然狹小,卻容下一家大小的歡聲笑語,香港的公共屋h是300多萬人生於斯長於斯的家。香港的街頭少了暴亂,僱員們安心地為老闆和社會作貢獻。從石硤尾到蘇屋,從北角h到彩虹h,從沙田到青衣,從華富到馬坑;從三叉戟到和諧式,從標準化到非標準,從現場濕作業到外地大量運來預製構件。香港公共屋h的規劃建設,是世界建築史上大規模平民住宅建設的典範。當中國內地的(單位建)職工住宅讓位給「商品房」時,香港的公屋建設依然興盛。現代建築大師關於建築改造社會的看似「烏托邦」的理想,在香港是徹底實現了。
社會理想和可持續發展
香港的經濟,比起1950年代,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公屋還是要造下去的,社會上有大量的低收入人士尚需要照顧和庇護,這是保證香港社會和諧穩定發展的一環。市區可建的土地越來越少,公屋發展的密度,參照分區法定圖則(outline zoning plan)的最高容積率建造,是完全合理的。2006年在石硤尾地區新落成的四、五十層樓的新公屋,密度雖高,但卻穿插球場、活動場地和商場、室外自動扶梯。門廳、走廊,在可能條件下盡量美化,顯示了規劃設計在合理使用公款,而又兼顧實用美觀方面的心思。近十年來,公屋建造大量使用預製構件,在珠三角定製,運來本港裝配,也大大減低成本,和加快了施工進度。
早幾年,居屋引入私人發展商公私參建,使得居屋的素質和多樣性大有改善。21世紀初年,居屋給叫停了,多樣性的試驗也壽終正寢,最尷尬的例子莫過於上不上下不下的「紅灣半島」(2006年底售賣時拭目以待)。公屋的非標準設計,引入了私人的設計公司。在開發方面,是否也有可能引入私人參建,類似內地的「微利工程」、「安居工程」。隨著香港經濟的進一步提高並惠及到老百姓的收入,公屋(或公屋—居屋的結合體)的標準似也應提高,並合理向使用者收取部分成本,面積大些,平民百姓的生活可以更加有尊嚴。當經濟機制引入公屋建設之時,公屋的開發,也不必像過往那樣,一開一大片。在深水步大角咀的唐樓群中,新的公屋倒也不妨見縫插針。當然,這牽涉到土地和開發機制等等複雜頭痛問題。
走回到石硤尾h,15座七層高大廈將被陸續拆除;第41座美荷樓得以保留,因無團體接手而前途未卜。這些大樓其貌不揚,內中分隔宛若監倉,但它們卻曾經養育我們的社會,見證了半個多世紀的風風雨雨。在提倡可持續性的今天,政府、區議會和民間團體應該早些定案,議後付諸行動。把石硤尾h和美荷樓未完的故事持續下去。(文匯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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