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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涮羊肉的流變史
吳錫平
秋風乍起,正是食蟹的大好季節,但縱使橫行八方的螃蟹也要明白這樣的規律:要不了多久,飲食界的「超女」——涮羊肉就要粉墨登場繼而取而代之了。在這裡,我要首先申明一下,把涮羊肉比作「超女」絕無鄙薄「超級女聲」的隆盛聲名之意,實在是因為這個全國性的賽事已經成為近兩年影響最大的文化現象,而涮羊肉在形式和受大眾歡迎的程度上與超女又有著高度的契合性,所以就此挪用過來,希望沒有得罪那些數量龐大的「粉絲」們。
涮羊肉的「超女」特性,首先體現在其友好的「界面」上,羊肉乃冬令尋常之物,非燕鮑魚翅,與「超女」們一樣純屬「平民」出身,無半點顯赫背景,但其卻能暖胃暖心、益精補氣;其次,涮羊肉的大眾化程度非常高,從星級賓館到街頭巷尾尋常巷陌,刀光火影裡都有其身姿出沒,不同形制的鍋具裡裝著的是同一樣內容,且食客對進食走勢有著直接決定權,生熟老嫩全在自己把握;再次,涮羊肉的「出爐」過程熱烈火爆,羊肉與鍋底的直接「PK」不斷,有起有落,懸念貫穿始終。到這裡,我再說涮羊肉是食界「超女」,恐怕不會有多少人有意見。
「在場感」滿足食客心理
其實,中國吃東西,有著多重的需求,既要滿足口腹之慾,又要能滿足心理期待。涮羊肉正是將這兩者巧妙融合,成就其「超女」盛名的。首先,涮羊肉讓人有很強的「在場感」,純粹的「明檔」操作,自助式烹製,原料直觀、過程透明,目睹羊肉「化腐朽為神奇」的全過程,食客的心理滿足自然要不同於接受點菜式的服務。此外,涮的過程全在自我把握,食量和時間又都不受限制,這多少奪回了一點廚子的掌勺大權,食客會有一種「權力」回歸的滿足感。一般情況下,到飯店吃飯,食客都是品鑒現成的飯菜,屬被動接受,涮羊肉則把這樣的權力關係進行了重新的分配,賦予食客以自主權,在這個維度上,食客的心理也能得到一重滿足。
「超女」都是鄰家女孩兒,並無顯赫出身,但涮羊肉不同,它可是一個下凡的仙女,它的前世可是「銜著金鑰匙出生」的。故事是這樣的,話說當年元世祖忽必烈統帥大軍南下遠征,一日人困馬乏飢腸轆轆,他想起家鄉的清燉羊肉,就吩咐部下殺羊燒火。正當伙夫忙成一團時,探馬報告敵軍逼近,但此時的忽必烈對羊肉的期待已是急不可耐,廚師急中生智,飛刀切下十多片薄肉,放在沸水裡攪拌幾下,待肉色一變,馬上撈入碗中,撒下細鹽。誰知這樣的「急就章」竟讓忽必烈連聲稱好,連吃幾碗後翻身上馬率軍迎敵,結果旗開得勝。自此「涮羊肉」就成了保留節目,宮廷佳餚。據說直到光緒年間,北京「東來順」羊肉館的老掌櫃買通了太監,從宮中偷出了「涮羊肉」的佐料配方,「涮羊肉」才得以傳入民間。從宮廷御膳淪落為民間尋常的吃食,這樣的反差不可謂不大,但涮羊肉大義凜然地出演了一個傳統飲食等級秩序的「終結者」。沒有它的淪落,我們的腸胃將會少了一個平易近人的朋友,那將會多麼寂寞!
宮廷自有宮廷的榮耀,而民間也有民間的紛繁暢快。
「小資情調」 涮出真我個性
自從降格為民後,涮羊肉自然少不了要被大眾的口舌和腸胃改造一番了。但無論怎樣變化,無非是在形式、器具、湯頭等上作些調整,其「超女」本性不會褪色。
哲人們說:「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這樣的哲理在涮羊肉上並不一定適用。隨著羊肉加工的機械化和標準化,一片羊肉與另一片羊肉之間的差異已經被降低到最小。我曾經在一家大型超市裡見過羊肉切片的現場加工,被冷凍過的肉塊被夾在機器的送料架上,一把薄薄的刀片在電動機的帶動下認真地做著切割運動,但見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掉入盤中皆不見。在一片接著一片的飛落中,你真的難以盯住具體的某一片的行蹤,你會覺得它們被切得再多,其實也只有一片,其他的都是複製品。
這是個追求個性的時代,在規格和形狀被標準化後,唯一剩下的差異懸念就是口味了。當然,在一些普遍的烹調原則下,各個飯店乃至各個廚師都會對此做一些細微的調整和演繹——這本身就是中餐的特點和魅力——口味也會因地因時而有所不同。相信每個地方的人都能說出一兩個當地的涮肉佳處,當然這些地點從來就不會完全統一,因為每個人的口味標準會有所不同,這自然也是中餐中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了。
而在加熱器具上,也經歷了煤爐、燃氣灶具、電爐,以及反樸歸真或者說「小資情調」的炭爐等的流變,在我看來,加熱工具的不同充其量是滿足人的某種期待心理,而無法穿透鍋底,影響裡面火熱進行的「PK」,自然也就影響不到口味和腸胃對涮羊肉的終極評判了。
所以,總的來說,「年年歲歲肉不同,歲歲年年涮相似」。隨著時令更迭,伴隨秋風隱約的耳語,唇齒之間流傳的依舊是不變的「羊的傳說」。
明天探討:煮酒論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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