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文：洪永起
內地媒體報道施子清，離不開「儒商」、「詩人」、「書法家」等稱號；香港同行報道，忘不了他的全國政協委員身份，話題離不開政治。
月前香港福建書畫研究會中秋雅集，創會會長施子清與一眾會員題字作畫，不亦樂哉。媒體找他談政論治，大煞風景。還不如說說閱讀寫字，來得更加愜意。
記者不談政治。摸上施子清位於海防博物館斜對面的辦公樓，進入偌大的會議室，長長的會議桌一邊，放上書法「架生」，狼毫印章整齊放在一旁，似已準備好隨時可供主人動筆。
連上班也待雅興一到便揮毫？被訪者尚未出現，記者已一臉問號。
「那是寫來應酬的。」施子清反而落落大方地說。求字者多不勝數，會議室常備工具，可即席揮毫贈字賞識者。記者疑團稍釋，他又接著說：「現在也不怎麼想寫字了。」
記者被嚇了一跳。十多年前洋洋灑灑《後赤壁賦》行書令人讚嘆，《前赤壁賦》不讓前者專美。還有作品拍賣十萬元，多少達官貴人捧著他的書法回家，多少慕名者前來求字；還有電視台邀他明年與北京、台灣書法家辦聯展。他倒坐在會議室裡，對著小記者氣定神閒說出「不怎麼想寫」的話。
宣佈封筆？
說封筆，太嚴重了。明年6月的聯展，他還將交出幾十幅作品，以冀發後學，革風尚。字，還得寫下去。
自怪書空時咄咄，古來筆致見堂堂。「我覺得自己沒有進步，有時感到寫得不是很滿意。」施子清說，「寫字多年，時自見醜，但向我求字，也是給我多個機會練習練習。」
「我的個性是，誰求我都給他；不認識的寫了信來，我也一樣給他。我覺得，你來信求字是喜歡我的東西，我給你字也希望你會欣賞、批評。」施子清說。古稀之年，他仍然表露出進取的熱誠，很多讀者說施子清的書法馳名海內外，古拙典雅，富金石味，筆底波瀾，博採眾長，自成一家，很有收藏價值。
或許，書法不是以金錢衡量，以施子清的身家地位，更不必錙銖必較。「我的書法曾經被拍賣十萬元，但這十萬元不是我的價值觀，市場把藝術變成商品，但我的本意不是這樣，書法是美學，源遠流長，博雅精湛，旨在發揚光大。」
書家自古如名將，一代天生有幾人。
清水代墨 磚頭練字
說「寫」得累了，其實施子清是上世紀80年代才重新拿起毛筆，之前的練字，便要再往前追溯20年。
出生於福建晉江的施子清，父親是菲律賓華僑，居於鄉下的一家大小，便靠南洋的匯款過活。然而打仗期間，南洋交通斷絕，纏了小腳的施子清媽媽，解開纏腳布下田幹活、到鄰村去買賣故衣。「大約6、7歲我便跟著她這個村來那個村去。我母親一邊揹著舊衣服，一手拉著我到鄰村去做買賣。」沒有父親的匯款，一家生計全落在母親一人身上，那段日子，中國誰也都窮。
「我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小時候有一次我坐在桌子旁吃蕃薯，祖母在身邊吃蕃薯葉，我看到她一邊吃一邊掉眼淚。」施子清說。
艱苦的日子，母親卻能為他提供練字用的毛筆，讓喜歡寫字的施子清，開始踏入啟蒙時期。「母親告訴我，要寫字就要認真練習。她就給我準備了一些毛筆。我到現在還不清楚，母親當時是怎樣拿到那些毛筆的。」
一碗清水寫方磚，亦是臨池亦課功。
筆是爛筆，紙呢？「一碗清水作墨，就在紅色的磚上寫。每天就這樣，一直寫到整碗水寫完。」寫的都是些甚麼字？其時尚未正式入學，只跟過私塾老師唸過《千字文》、《三字經》等，便寫「人之初，性本善」。
拋下毛筆20年
「到了讀小學，有書方課（書法課），老師安排學寫毛筆字，那時候叫『順』『上大人』，即是臨摹。」施子清說。「年輕時學的字體，都是顏體柳體和趙體，沒有甚麼字帖可以看，也不懂得甚麼叫金石甚麼是書法，當時就只懂得埋頭寫字。」
從以清水代墨、以磚代紙開始，到小學時期臨摹「上大人孔乙己」，施子清後來卻一度中斷寫字。
1957年19歲的他來港，最初只為了取道香港往菲律賓，但證件遲遲沒有批下來，結果滯留香港，一留便半個世紀。
來港一星期後他覓得教職，開始教師生涯，把精力放在其他方面的學習上。然而對書法情有獨鍾，暇時讀帖覽冊，以望收之桑榆也。
「當時月薪90元，30元自己用，30元寄回家，還有30元，便拿來學英文。」教書9個月後，與英文老師及友人合資設晉南學校，其後學校與晉江學校合併，成集美僑校；
1957至1967年這十年間，施子清先後在聯合書院攻讀中文系，在菁華中醫學院學醫，既忙於傳授知識，亦忙於吸收知識。在聯合書院時代也曾隨馮康侯教授學過篆書，但未能入室，轉眼便是20年。
書法是養生
1967年學校停辦，施子清轉往從商。從出入口貿易做起，到食品批發、鐘錶殼廠等。生意接連不如意，寫字更是無暇顧及。
「停了20年沒有寫，但朋友都知道我寫得一手好字，紛紛叫我不要浪費。當時還有朋友說要組織一個福建書畫研究會，便開始籌備。」重新提起毛筆，便欲罷不能。會議室裡高掛著一幅他和溫家寶的合照，兩人手中提著的，是他贈給溫家寶的書法作品。高官擁有他的書法，連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信求字。
「寫字是一種享受。」施子清說起養生之道：「書法家為甚麼會長壽？不單是說你這樣運筆是練工夫，而是當你一坐下來，你的精神便在這張紙上、這支筆上，其他念頭都已拋開，心境靚。」
「說一個笑話，就算是再好的美女站在你身邊，你都不會有甚麼雜念。你要寫甚麼內容、怎樣的布局，選用甚麼字體、配襯內容，楷書、行書、草書？這是很大的學問。胸有丘壑，筆底流香，所以我說，這是絕佳的享受，一個至高境界，你才會長壽。」
以書法談養生，年過古稀的施子清精神矍鑠，說話有力，大抵是寫字寫多了。
不久前福建電視台因明年與中央電視台、台灣東森電視台合辦香港、台灣和內地的書法聯展，找上他當香港代表，施子清要交出數十幅的作品，至今仍在創作中。雖說現在「不怎麼想寫」，但封筆豈會如此輕易？寫字是很好的享受呀！
訪問後，他也送了一幅「清修自邁」的字給記者，與他分享書法的樂趣。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