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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昌才
一場戰爭可以與一個詩人無關,他照樣可以逍遙自在,怡然自樂,可是杜甫把自己看作是一位戰士,他為捐軀國難的戰士悲歎,為陷身災難的黎民憂慮,更為國運安危擔心,寫下了一首《悲陳陶》。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
野曠天清無戰聲,四萬義軍同日死。
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
都人回面北向啼,日夜更望官軍至。
陳陶,地名,即陳陶斜,又名陳陶澤,在長安西北。唐肅宗至德元年(756)冬,唐軍跟安史叛軍在這裡作戰,唐軍四五萬人幾乎全軍覆沒。來自西北十郡的子弟兵,血染陳陶戰場。景象慘烈,杜甫這時被困在長安,此詩即為這次戰事而作。
首聯不寫唐軍全線潰敗,橫屍郊野,而是鄭重其事落墨下筆,交代戰事的時間(寒冬臘月),犧牲者的籍貫(十郡)和身份(良家子)。「十郡」顯出地域廣闊,人數眾多;「良家子」明示參戰士兵出身貧寒,品性正直。整體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義重如山之感。第二句則描繪了一幅橫屍遍野,血流成河的圖景。就連寬廣遼闊的陳陶澤也血海無邊,可見得戰爭之慘烈,傷亡之巨大。原野空曠,天空清虛,萬籟無聲,一派肅靜,殺伐之聲不聞,刀光劍影不見,渲染了一種天地含悲、風雲變色的凝重氛圍,靜得淒清,冷得寒心。開篇四句,落筆戰場,不避血腥,無忌死亡,在突出戰爭之殘忍慘烈的同時,也透露出一種浩氣長存的精神。
詩歌後面兩聯,從陳陶戰場轉筆長安,寫了兩種人,一是胡兵,一是長安人民。「群胡歸來血冼箭,仍唱胡歌飲都市。」兩句活畫胡軍驕橫得志,飛揚跋扈之態。「血洗箭」暗示胡軍的嗜血成性,殘忍狠毒;「飲都市」又顯示胡軍張揚囂張,不可一世的驕橫。人民抑制不住心底的悲傷,他們北向而哭,向著陳陶戰場的方向啼哭,更加渴望官兵收復長安。「啼」字表達的不是悲哀絕望的傷心哭泣,更加渴望官軍收復長安。「向北」是心歸故里。
陳陶之戰,戰鬥激烈,傷亡慘重,但是杜甫決不是展示一幅幅觸目驚心的悲慘畫面,他從萬千將士的犧牲中,從天地沉默的氣氛中,從人民流淚的悼念中,從他們悲哀的心靈深處仍然發現了一種至悲至壯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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