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蔭權 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
香港要保持競爭力,必須關注「四大流量」,包括貨物、資金、人才與資訊。只要維持四大流量暢通無阻,自然可以繼續發展。我們的未來策略就是要加強與內地在貨物、資金、信息及人才這「四大流量」的流通,充分把握國家十一五規劃所帶來新的機遇,著力保持並加強香港國際金融、貿易及航運中心的地位。這亦是我召開的《十一五與香港發展》經濟高峰會的討論重點。
各位嘉賓、各位朋友:
多謝Alice同「警長」的誇獎,我記得有人講過,指讚美的說話就好像香水一樣,聞一下就好,照單全收食落肚就會中毒。
最近我經過文咸東西街到高陞街一帶,亦即是我父親那一輩稱之為「南北行」的地方,這幾條街在香港近代史上很出名,也很有象徵意義。
香港作為內地同世界的中介人歷史悠久
南北行是指在清朝咸豐年間開始從事南北貿易的商行,他們將貨物由北面的天津運到南方、轉口到東南亞及北美。當時的華商利用華僑及家族關係,將貿易網絡擴展到菲律賓、越南、泰國、緬甸,甚或北美洲。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香港明顯已經是中國同世界市場的中介人。
當時香港能夠取代了更早的通商港——廣州,主要是因為地緣優勢,根據學者研究,香港位處東海與南海之間的位置;將東南亞、西南省份如四川、雲南、廣西、珠三角、台灣、華南至華中沿海等市場連接起來,這地理優勢促成了香港百年繁榮。加上香港後來引入了現代貿易、金融、法律制度、城市管理等,鞏固了香港作為中國與世界市場接軌的中介角色。香港就因為把握了這個機遇,由漁村登上世界舞台。
由出口帶動走向工業化
香港的中介人角色不是一直那麼順利的。由晚清就開始,這角色在四九年後曾一度沉寂下來。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不久即爆發韓戰,國際形勢進入「冷戰」,中國與西方世界關係中斷,包括經濟關係。香港驟然失去了橋樑角色,不過這時不穩定的局勢帶來了資本家與難民,在這個基礎上香港走上了另一條路,一條原本沒有設想過的新的道路,就是出口導向的工業化道路。
雖然當時的出口產品沒有自己的品牌或高科技含量,但勝在價廉物美,因此很受歐美市場歡迎。蓬勃的出口帶動了其他經濟活動包括航運、物流、以至銀行業的發展,香港走上了高速成長期。這時我們與內地的經濟關係,相比其他貿易夥伴而言不太重要。
不過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這段香港工業化歷史,可以說只是一個歷史偶然。當中國走上改革開放,重回國際舞台時,香港又立即由輕工業城市回到歷史上的中介人角色。八十年代流行一個名詞叫做「China Trade」中國貿易,即北上設廠按外國訂單來料加工,然後出口,成為新的潮流,港商大舉北上將香港工業基地搬到珠三角。
雖然八十年代內地已經改革開放,但融入世界經濟體系的過程始終是相當漫長的,而我們亦都覺得「國際化」與「融入內地」是兩條不同的發展路線,這是很清楚的。「大陸」是「大陸」,「國際」是「國際」。參與全球貿易的意思,只是限於與歐美及日本的經貿往來,中國內地在我們的貿易版圖上仍然十分模糊,關係亦不清楚。
國家經濟高速發展 香港須找準定位
隨著中國經濟發展改革步伐愈來愈大,今天大家已經毋須再爭論究竟走國際化,還是融入內地,因為當中國崛起成為全球化經濟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時,所有國家財長、經濟商貿部長都在思考如何令他們的地區與中國的經貿、金融的關係更好。我們也不例外,只有通過在國家發展中定位,香港才可以在全球化競爭中找到合適的角色,就好像香港金融中心地位一樣。如果要在全球競爭中維持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我們必先要成為中國企業上市集資的中心。
「四大流量」是保持競爭力的關鍵
現在的問題反而是,當中國進一步與國際接軌,加入WTO,並全面開放內地市場之後,香港賴以成功的中介人又或者是旋轉門的角色還有存在價值嗎?是值得繼續依靠嗎?
我相信答案關鍵是看我們怎樣把握。最近機管局主席馮國經先生在總商會演說時提到香港要保持競爭力,必須關注「四大流量」,包括貨物、資金、人才與資訊。只要維持四大流量暢通無阻,自然可以繼續發展。我十分贊成他的分析,香港只是一個小地方,一個城市。我們不是源流亦不是源頭,也不是流量的最後目的地,但只要貨物、資金、人才與資訊都匯聚這裡,流進流出,中介人或旋轉門的角色才得以維持。貨物本身不是來自我們這裡,最後賣出的市場亦不在我們這裡,我們必須令我們本身作為中介人、旋轉門的角色更蓬勃及優秀。其實我們只要看一看數字,不難看出這方面的重要性。今年上半年與2003年同期比較,香港整體經濟實質增長了25%,當中,金融業強勁增長達70%,而出入口貿易及運輸倉庫業兩者均增長超過40%。反映出香港作為中國及區內國際金融、貿易、物流及航運中心地位的重要性,亦顯示香港近年不斷向這幾方面發展。
目前我們在「四大流量」的情況如何呢?我覺得是有危亦有機。貨流方面香港由1999-2004年都處於世界最繁忙處理貨櫃碼頭港口第一位,2005年被新加坡超越少少。但是我們最大的挑戰不是來自新加坡,因為香港和新加坡的港口吞吐量差別不大,只是貨源流量突然一個較另一個多些,而兩者經濟腹地和貨源不同,並不存在直接競爭。反而上海及特別是深圳近年迅速崛起,在未來數年大有超越香港和新加坡的趨勢,對香港領先的位置帶來很大挑戰。不過在這段時期,香港己感受到壓力,流量趨向有新的發展。香港在空運上的優勢較為明顯,國際貨運量較排名第二的東京成田機場高52%。但面對未來周邊機場的挑戰,我們須加強香港國際機場在空管設施,雖然已領先了,但很多方面我們仍要加把勁,如運作效率及航空網絡上的競爭力,進一步將競爭優勢拉闊,與成田機場及其他地區拉闊。
除了物流貨運的角色外,香港另一個中介角色是作為市場資訊流通中心,作為中國產品的展示中心,是世界買家到內地採購的出入口,也是內地企業向國際城市爭取新市場的窗口。根據一項展覽業做的統計,2005年內地來港參展公司超過7,200間,佔所有外地參展商36%,與1997年相比,當時內地公司只佔5.2%,同時內地人士參觀香港展覽活動數目也由97年只佔總參觀人數9.9%,急升至05年28.5%,這數字是相當大,上升速度是相當快的。可見香港近年已成功蛻變為內地企業與國際買家之間很有效率的中介窗櫥。
拉闊競爭優勢應對挑戰
在資金流通的中介角色方面,香港已有清楚定位,我們的目標是鞏固和提升香港作為亞洲區內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香港股票市場,去年集資額在全球排行第五,以首次公開招股(IPO)金額計算,更是亞洲最大;2006年到10月為止,H股、紅籌股和內地民營企業在香港一共籌集了超過約2374億港元,佔期間香港股市總籌資量90%以上。不過香港不能視內地企業利用本港作集資平台為理所當然的事,區內其他金融中心都迅速冒起。上海與北京都希望成為中國的金融中心,新加坡、悉尼及首爾等區內城市也在大力推動不同領域的金融業務。香港對於這些新的挑戰,絕不能掉以輕心。
另一個中介人角色,是作為人材匯集的中心,這方面仍有待加強。最近有中國傑出音樂家申請成為香港居民,這是我們樂見的現象。零五年我們發出學生簽證予內地學生超過四千人,比零三年增加接近八成。而輸入專才計劃方面,零五年也批出近四千人,這些都是值得欣喜的。但我們要繼續成為國際與中國之間的橋樑,必須匯聚各地人才,尤其是內地精英。此外,香港作為一個國際大都會,如何在教授傳統的知識之外,加強多元才能的培訓,提高本地人才的原創能力、文化素養,以及兩文三語的表達能力,也是一項長期挑戰。
把握機遇 加強「四大流量」的流通
剛才我講的主要是現況,我們的未來策略的就是要加強與內地在貨物、資金、信息及人才這「四大流量」的流通,充分把握國家十一五規劃所帶來新的機遇,著力保持並加強香港國際金融、貿易及航運中心的地位。這亦是我召開的《十一五與香港發展》經濟高峰會的討論重點。
首先貨流方面,香港可以考慮採用先進科技,簡化和加快過境的程序。我們亦應該不斷提升香港國際機場設施,增強港口與航運業的競爭力,並且增加與周邊地區的機場及港口溝通、聯盟,交通網絡的聯繫,產生協同效益。
資金流動方面,我們可研究如何強化和協助提升內地資金融通的效率,並為人民幣走向資本項目可兌換提供試驗場。這包括五個方針:
*加強香港金融機構在內地市場的參與能力;
*便利內地的投資者、集資者及金融機構與國際接軌;
*把香港發行的金融工具帶到內地,並加強兩地金融監管方面的合作;
*擴大香港人民幣業務,尤其是在貿易支付和人民幣發債方面;以及
*加強兩地支付系統、股票交易所結算系統及債券結算系統的聯繫。
這是重要的、可以做到的及可爭取到的。
信息流方面,我們可研究如何加強香港作為國際性的展覽和交易平台,並著力建設兩地信息網絡的連繫及相關基礎設施,我們舉行各項大型的國際活動都是以此為目標的。
最後人流方面,我們可研究加快推行並擴大現行輸入優才計劃,並在不減少香港學生學位的情況下,盡量多吸納全球的最優秀學生,特別是內地的學生,讓他們在年青時期來港,然後在香港得到栽培,並在畢業後留港,為香港作出貢獻。
各位,香港現正進入一個新發展階段,我覺得這是很明顯的,這一年來的轉變是相當龐大的,過去十年市場已經靜悄悄地推動了香港經濟轉型,但我們往往覺得還是差了這麼一點點,轉型還未完全成功。我召開的經濟高峰會將於明年年初制定好行動綱領針對這問題,那「一點點」是甚麼能怎樣掌握?我相信行動綱領會有助經濟成功轉型,使香港進入一個新的黃金年代。
(本文為行政長官曾蔭權十二月一日出席「香港經濟峰會2007」的致辭。題目、提要和小標題為編者所加。)(文匯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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