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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翁靜晶
死，有人視之如畏途，亦有人將之用作情感探熱針，測試愛的程度。
君不見，寵物主人最愛躺在地上裝死，將那狗兒嚇個不知所措，在「死主人」的身邊哀鳴盤旋，等到主人被牠那濕漉漉的舌頭弄得受不了而「活過來」，一場「義犬救主」的鬧劇，始能收場。
裝死，似乎是中國人的首本戲，明代馮夢龍的故事小說《警世通言》，裡頭一段「莊子試妻」，不也是以假死來考驗妻子的忠貞？
父母以死相嚇、相逼的故事，更加是罄竹難書。猶幸大部分現代爸媽的恫嚇，抱的是類似莊子的純情，為的不過是測試孩子的孝心指數。小時候，母親也曾施此絕技，在「童年陰影榜」上，此事亦算是位列前茅。
那年，是中學一年級，母親從醫生處回來，正在服藥。問她哪兒不適，她卻堆出滿面愁容，說出一個當時覺得極深奧的醫學名詞：「肝硬化」！後果會如何？她沒有說，我亦不敢追問。
自小，父親就是難得一見的人物，母親責任重大，以致每趟出門，都不忘在機場購買「飛行保險」，生怕有萬一之不測，家中兩個小孩不會無依無靠。每一回收到那封用郵寄送到家中的保險單，總會大哭一場。可想而知，令她愁眉苦臉的「肝硬化」，會引起怎樣的恐慌。
四出問人肝硬化的成因和後果，待知道了「煙酒過多」會導致此症，而母親的確是又煙又酒，再而知悉肝硬化會演化成肝癌，內心的恐懼，就成為了每天柏著的包袱，不論是上課或下課，晴天還是雨天……有一次，在公車上看見一位母親抱著女兒親吻的場面，竟然感懷身世，泣不成聲！整整過了一、兩年，見母親依然是大魚大肉，不離煙酒，始告生疑…………
當然，她並不曉得在公車上發生過的一幕。就算是知道了，相信她也不會為此而感到抱歉，正如寵物的主人，把那小狗嚇倒，只會覺得是值得自豪和高興的事！
「我死了，你會否為我流淚？」豈不是億萬人曾引用過的對白？死的測試，為什麼總要和愛的考驗掛鉤？雖說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然而換了個位置，竟又使出了這古有淵源的惡技，以考驗女兒的孝心。
最近一次驗身結果，甲狀腺部位照出了大大小小的腫瘤。醫生說，這是「甲狀腺素低下」的現象，按他估計，腫瘤屬於良性。把握良機，姑且將醫生的話斷章取義，嚇嚇小女兒，瞧她什麼反應，不忘多添一句：「未曾確定是否帶有癌細胞」！
心想接下來的日子，女兒一定會言聽計從，貼貼服服，豈料她在十分鐘後，捧著厚厚一疊從互聯網打印出來的資料：「別擔心，你死不了的……」然後巨細無遺地將那些資料講解一遍，語氣恍似是︰「甭用『裝死』的『舊橋』嚇人！」
上樑不正「中樑」歪，這條「下樑」竟能自修成正果，不俗！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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