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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蛋——單憑外殼,如何分辨壞蛋?
施友朋
我愛吃雞蛋。少年時,一頓早餐可以吃半打煎蛋。唸中學時,三餐吃得最多的,依然是雞蛋;我那時更愛用豬油渣伴雞蛋、鴨蛋、皮蛋兜亂熱煎,香噴十里,同居的福建鄉親也叫好,並打趣謂之「施氏大混蛋」,我不但不以為忤,且引以為榮。如今,每當胃口較差時,對著茶餐廳繁麗圖多的餐牌,不知要吃甚麼時,我會毫不猶豫的叫一碟火腿煎蛋飯或叉燒煎蛋飯,若然那黑黝黝的甜醬油出色,蛋煎得微焦而蛋黃若凝未結,那就真是「正斗」之至,胃口必「豁然開朗」,心情亦隨之大佳!
艷麗:一蛋一驚心
吃了幾十年蛋;如今才驚覺雞蛋、鴨蛋、皮蛋,多吃無益更危害健康。然而,平生吃過的蛋,一念閃起仍舌津生香難忘的,莫過於我一位中學好友母親炮製的滷蛋。這蛋,放在砂窩與鮮竹筍五花腩一起燜,調配好的紹酒、八角、生抽老抽、冰糖等,兩三天後,盡吸其日月精華,我每趟去「黐餐」,必盡三大海碗白飯加六隻滷蛋!另一難忘的經驗,是七十年代唸新亞研究所時,有一年的新春,大伙到老師家拜年,在唐君毅師母家,我一口氣狂吞了十二隻五香茶葉蛋!眾師兄弟無不露出一臉驚愕,內心也許在咒罵:唸書不見這傢伙如此猴擒,吃蛋倒露出這般狼急相!也難怪學問毫無寸進!肚腩倒挺得彷彿腹有詩書的氣派!
老師的哲學微言大義,要是我的腦能像一隻滷蛋的吸滲其精華,那多好!
如今吃蛋,竟吃出一步一驚心─那艷麗的蘇丹紅,並非風雨之夜翩然踏著韻步、來自聊齋那溫柔嫵媚一夕纏綿卻趕著日出之前自動消失的女鬼(毋須問責如此便宜的事怎可能「明益」那壞鬼書生?文人多患有妄想症又一實例。米蘭.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裡的托馬斯說他做完愛的那一瞬間,感受到一股想要獨處的慾望,無法遏止。深更半夜在一個陌生的生命旁邊甦醒,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這蘇丹紅原來是一種親脂性偶氮化合物,作為人工合成的紅色工業染料,被廣泛用於如溶劑、油、蠟、汽油的增色以及鞋、地板等增光方面。自二○○三年五月在法國發現辣椒製品摻入了蘇丹紅一號後,世界各地的食物安全機構,開始監察食物是否受到蘇丹紅污染,皆因其可致癌。
吃「臥果」 得高壽?
雞蛋與蘇丹紅扯上關係,艷幟未高張竟先變成噩夢!不過,我中蛋毒太深,在蘇丹紅疑雲陣陣下,我還是堅持每日吃蛋!重溫前輩寫的有關蛋的文章,我依然覺得蛋是美麗的!梁容若於《從吃雞蛋說起》一文引明末散文大家張岱快園道古的一則故事。話說蘇州知府林五磊,平素不孝順。其父到知府衙門去看他,住了半月,就逼老人回家,給了一點錢,派人押送回去;老父臨走時,要些白酒雞蛋也要不出,老人家在半路上給氣死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第一位「以身殉蛋」的悲壯故事。林五磊因蛋而背上「不孝」的惡名,值得嗎?
同樣是雞蛋的故事,結局卻完全不同:紹興東昌坊有個窮人叫薛五,很孝順,其父每天早上,必去澡堂洗澡,薛五一大早必攜熱酒三合,茶雞蛋兩個,給老人家下酒擋寒。詩人袁雪堂作詩讚曰:
三合陳希敵早寒,一雙雞子白團團;
可憐蘇郡林知府,不及東昌薛五官。
從以上可見雞蛋之為可大可小,不可兒戲。吃上與吃不上,可分別孝與不孝。前輩說:老人易患高血壓與動脈硬化,蛋黃多吃,不利老人。如果薛五官之父,因多吃雞蛋而損害健康,則極孝之心,未必能作出極成功之事。梁容若說他的曾祖父活到九十高壽,據云當年其子孫就是每天早上給他們三個「臥果」吃,可能是受了薛五官故事影響;他吃了很多雞蛋,沒有影響壽考,總算是個特殊例子。
白芙蓉 嚼清淡
醫生不會建議我們每天吃太多蛋,通常一隻起兩隻止,而且,最好不吃蛋黃。前輩又說,一九二二至一九二八年,北京師範大學的學生食堂,由名飯館致美齋包伙食;喜歡素食的學生,可以三個炸烹蛋角替代一葷菜,中午晚上合算,每天一人可以吃上六個雞蛋,比起埃及廢王法魯克依然遜色──他每次早點吃十個雞蛋,和袁世凱當年的早餐吃蛋量,正好相當。
吃得太肥膩與吃太多蛋,肯定有礙健康。袁世凱除了蛋吃得太多,尤好烤鴨,越肥越高興,前輩說,北京填鴨的流行,據云和他的提倡嗜好有關。大量的脂肪和蛋黃,是袁氏尿毒症的起源,這位大軍閥自恃健壯如牛,卻只活了五十七歲。筆者已遠離「施氏大混蛋」久矣,如今吃蛋,則根據「高蛋白,低卡熱」減肥食譜的秘訣,一天吃兩個白煮蛋,喝齋啡,隨意吃些水果或沙律,無損健康體重亦不至更上層樓。吾友高醫生則建議筆者向陳馮富珍學習:餐餐食雞,去皮,少吃飯,可減肥。筆者自幼愛烹調,純吃雞,太單調,有時我會以蛋白加點太白粉打勻後,在鍋中攤炒成片,略加蔥蒜等調味,製成芙蓉雞片;劉枋《吃的藝術》所介紹的「荳苗雞糕」亦可一試:
蛋白加雞茸蒸成羹,上面加純雞湯配鮮荳苗。吃得清淡,並不等於要吃得寡味。減肥,也可以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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