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介平
東漢安帝八年，荊州刺史楊震巡查河防工程時，發現了一名品學兼優的民工頭兒叫王密，此人三十有奇，中等個，國字臉，眉宇間透出沉穩和精明；他不但在工程調度上有條有理，對河工也關懷備至——楊震核其賬目，錢物一個蘿蔔一個坑，並還富餘出了一百多襾銀子，究其為何？方知是王密將自己的每月俸銀充公為河工加貼伙食而剩餘下的。楊震深受感動，便和王密交談起來。這一談還談出了其它：王密上通天文，下曉地理，二十四節氣中的農事稼禾嫻熟於心，再談其道德文章更是引經據典，上到春秋列國，下至近朝武帝，無不通曉。楊震很高興，高興發現了人才，連夜給安帝上奏摺，推薦王密。恰逢昌邑縣令缺。不久，聖旨便送到了河防工地，宣王密為昌邑縣令，三日內上任。
王密由平頭百姓一躍成了縣太爺，這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俗話說，朝裡有人好做官，自己沒有做官的親戚，怎麼憑空飛來個縣太爺呢？王密百思不得其解。
到任後才知這官兒是楊刺史推薦的，王密深感其恩，同時為連句謝候的話都沒說而愧疚。但他很快投入到政務中去：挖河道、修水利、治鹽鹼、扶獎農桑……短短幾年，把個昌邑縣治理的稼穀豐盈，政通人和……
楊震得知後甚感欣慰。
安帝十三年，楊震升任東萊郡（山東萊州）太守，東行上任，途經昌邑，一來借宿，二來昌邑也是他的轄屬縣，順便了解一下地方政務……楊震一行來到縣衙。
王密聽報，急從膠萊河邊策馬奔回，見到恩師，喜從心來，架手相擁，促膝長談，從上任第一天到近日來的膠萊河引水灌溉工程——直至夜深方才回歸。
回到家，王密徘徊思忖：自己由一介草民成為縣令，多虧恩師提攜，知恩不報非君子，如今恩師已在眼前，如何酬謝他呢？按世俗常理，此恩非酒肉俗物酬謝得的，那又用什麼呢？金銀珠寶？自己囊中羞澀，拿不出。不謝呢？有悖常理，叫知恩不報，也許，恩師正等你謝呢，若不，為啥自上門來……想到這，王密更堅定了酬謝楊震的想法。
再說楊震，送走了王密，已更交子時，仍無睡意，他為有王密這樣勤政敬業的屬吏而興奮，揮筆展毫，寫下了人才賦：
人不可門第兮，
海不可斗量兮。
乾坤朗朗兮，
宦海茫茫兮，
智慧勤政者百中一兮。
……
正寫著，忽聽輕輕叩門聲，接著便傳來「恩師可睡否？」聽其聲是王密。楊震急忙開門。王密閃進來，隨後將門關上，神態就有些詭秘。楊震頗感詫異，以為地方上發生了大事，急問：「王縣令如此倉促，可有要事相商？」王密說：「密自荊州受恩師知遇以來，無以為報，深感不安，今學生小備薄禮，略表寸心，還望恩師笑納。」說罷，從懷中取出黃金一錠，放於床上。
楊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亮閃閃的金錠，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他確認了這是事實的時候，如五雷轟頂，震得他眼前金星亂迸，同時又像降下一場暴雨，澆得他心灰意冷，一坐到椅子上，半天無語。
王密以為恩師嫌少了，愧疚慌恐，撲通跪地，「學生實屬無奈，這還是跟鹽商挪借的，還需學生兩年俸銀償還。萬望恩師涵諒！」
楊震聽到這裡，心情這才好轉了一點，問：「汝——當真是挪借？！」
「當真！」
「不是貪贓？！」
王密一驚：原來恩師疑為……「天——地可鑒！學生不做腐敗事！」
楊震鬆了一口氣：「還好，起來吧。」
楊震眉頭緊蹙，滿臉凝重在地一踱了幾趟，語重心長地說，「王密啊，我薦你是因了你的才能和一顆愛民之心，是為朝廷，為百姓。你能勵精圖治，造福於昌邑黎民是對我最好的回報，怎能以污濁之心度我之腹，以此污物來玷污我的人格呢？為官者受朝廷重托於一身，應恪守清正廉明為民謀福之天職，怎能去做利慾熏心的齷齪鼠輩呢……」
一席話羞得王密無地自容，連說「慚愧！慚愧……」
楊震一生廉潔奉公，剛正不阿，官至太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