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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 瑛
櫻桃樹真的難栽嗎?映山紅與杜鵑是同一種花嗎?石榴裙是什麼顏色?這些看似簡單的問題,要準確回答卻非易事。如果問是否喜歡賞花觀木,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而對花木說出一二者,恐又不多見。
中國,被譽為「世界園林之母」,可見中國花木之多之久。最近,讀了柏原的《談花說木》,眼界大開。百卉萬木,不僅將我們的家園裝點得奼紫嫣紅,還承載了豐沛的情感,根植於中國文化的沃土。
這本書不是從園藝學的視角敘述中國主要花木的方方面面,而是從花木文化的層面,揭示了梅花、迎春花、丁香花、海棠花、竹子、槐樹、柳樹等38種花木之姿之品之格。正如作者所言:「我的寫作,並非站在知者或智者的角度,告訴別人如何觀賞花木和如何欣賞花木文化藝術;而是以參觀者或搜尋者的身份,疑疑惑惑,尋尋覓覓,刨根究底,順籐摸瓜。」
柏原在花木文化的園地中,縱求其淵,橫求其博,摹寫了其文化特徵的衍生,讓我們領略了一花一木的生命之美,而其中一個有趣的文化現象,尤令人感歎:一個佳句,讓某花某木名揚天下。細膩而敏感的詩家墨客,對花木的觀察、感悟,可圈可點;而他們對花木寄予的情感,無疑又讓其更加豐腴、挺拔,一枝一葉端的可窺見他們的胸襟與氣質了。「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淡淡的梅香時斷時續地飄來;「紅杏枝頭春意鬧」,繁茂的杏花奔來眼底;「二月春風似剪刀」,似乎聽到了春姑娘的沙沙腳步聲;「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不流於俗的菊花不正是李清照的自托嗎?……
花木被人們賦予了情感的春夏秋冬,就有了五彩斑斕的象徵意義。而從其別名雅號,更可察得端緒。「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文化人笑傲而行的夢想,分明纏繞其間;「園藝三寶」——瑞香、君子蘭、五針松,其高潔之姿,寄托了人們貞雅的情操;被稱為「情客」的丁香花,讓多少有情人呵護;而海棠有「睡美人」的美稱,李清照一句「綠肥紅瘦」,歡寡愁殷;「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在晨、暮、風、雨中品讀,各得清、涼、爽、潤之韻。至於「花王」牡丹,「花相」芍葯,「凌波仙子」水仙等,各吐芬芳,呈現了迥異的文化性格,不同氣度與追求的人,自可找到自己的精神安頓之所。人花臻於一體,確是愛花人、賞花人最佳之境。
由此,則可發現,花木中有文化,而文化又離不開花木。二者的融合,使得中國花木文化之源,湯湯而流。中國花木文化的衍變,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中國文化演進的投影。域外的花木,在中國生根、吐蕊、結實;而中國花木,則又以旺盛的生命力,在異鄉他邦舒展身姿。由此,也許可進入文化交融的場景吧。菊花傳入日本後,聲華日隆,櫻花雖為國花,但以菊花為貴,以至於將「菊花與刀」,來涵蓋日本民族的文化性格。張騫出使西域時,將石榴帶回中國,因其果百子同倉,給人以子孫繁茂的遐想,成為饋贈佳物。對花木文化的深品細究,不經意見會觀賞到中國文化的別樣風景。
在書中,柏原不僅詳細交代了這些花木的來龍去脈,以及與其有關的傳說、掌故,還為我們展示了前人觀賞、欣賞花木的心態。胸中開滿千萬花朵,才能坦然應對陰陽之旅,春秋之變。在這一點上,今人似乎難以逾越前人的境界。「不識人情且看花」,「花看半開,酒飲微醺」等,映照出前人裕如的心境。花開花落尋常事,由於花被賦予了靈性,在花木之友目中顯然又非尋常事了,從中獲得了人生啟迪,精神慰藉。「曲院蓮葉碧清新,蒸肉猶留荷花香」,色之艷,味之珍,這就是一些學人所說的通感吧。而「疏枝橫斜千萬朵,會心只有兩三枝」,平平常常的「兩三枝」,即撥響了賞花人的心弦,貫通情愫。「文革」末期,葉聖陶在家中海棠花開時,約請王伯祥、顧頡剛、章元善、俞平伯賞花,時稱「五老會」。道滄桑,論學問,反倒忘了燦如朝霞的海棠花。這是人賞花,還是花看人?如果我們割斷名韁利索,掙脫世俗羈絆,心平氣靜,分一點心靈空間給自己、給花木,會霍然發覺生活原來是這樣美好,自己曾失去了許多許多。古人云,南方有嘉木。其實,自己心中又何嘗不應有嘉木?用赤橙黃綠青藍紫之花,葳蕤萬木,裝扮自己,心中日月當會常新常美。
當然,本文開頭所涉及的問題,在書中都有翔實的答案。櫻桃被列為「貢品」,百姓人家不能隨意栽,其實倒容易栽;杜鵑又稱映山紅、滿山紅,為江西「省花」;石榴裙則是大紅色的,是美女的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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