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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余綺平
1920年英國著名小說家毛姆周遊中國4個月後，來到香港。他與居住扯旗山頂的英國同鄉敘舊，道聽途說許多關於英人流落香港的寂寞故事─男的鬱鬱不得志，借酒澆愁；女的患思鄉病，通姦尋刺激。
毛姆回國後寫了三部作品，描述中國之行。其中《面紗》（港譯：《愛在遙遠的附近》）一書曾三次改編成電影。書中的香港背景，是第16任港督司徒拔管治期間，香港剛剛經歷過鼠疫襲擊；而書中男主角正是由英國調派來港的細菌學家，妻子出牆紅杏，故事結局悲劇收場。
《面紗》初版時，曾惹官非。當時的香港助理布政司認為該書影射他，令他名譽受損，毛姆被迫賠款，更改姓換地再版。
最新拍攝的《面紗》被美國影評家讚許為本年度最佳電影，上月14日起香港上映，至今還未落畫，沒有引來太大驚喜。
原來，電影將香港背景改在上海。
一改再改，80年後歷史重演；毛姆若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細菌學家來香港
毛姆（Somerset Maugham）於1925年完成《面紗》（The Painted Veil），故事講述：英女凱蒂漂亮而虛榮，過了適婚年齡，匆忙嫁給在香港工作的細菌學家費恩，並隨他一起遠赴香港。
凱蒂在香港生活苦悶，總覺得丈夫「矜持、保守和冷漠」，促使她移情別戀，愛上英俊瀟灑、已婚的港府助理布政司查爾斯。某日，兩人幽會時被費恩發現。費恩不動聲色，暗中申請調去中國內地瘟疫流行的「湄潭府」工作。他要凱蒂隨行，存心向妻子報復，甚至打算兩人同歸於盡。
凱蒂企圖離婚改嫁查爾斯。但後者顧慮自己仕途，不願與妻子離婚。凱蒂絕望之餘，只得和丈夫一同離開香港去霍亂疫區。
在湄潭府，費恩拚命工作，得到當地軍民愛戴。凱蒂則寄情於幫助當地修女照顧病人和兒童，逐漸忘記情人查爾斯，對丈夫慢慢產生好感。然而，費恩不幸染上霍亂死亡；凱蒂證實懷孕，卻不知道誰是經手人。
凱蒂回港，重遇查爾斯。但凱蒂發覺，自己愛的是丈夫費恩。她帶著滿腔懊悔返回倫敦，留下一生遺憾在香港。
嘆息 移花接木
據史料，香港1894年發生瘟疫，一年間逾2,500人病逝，港府封閉上環至太平山一帶，宣佈香港為疫埠。直到英國病理學家佐敦（Jordan）來港驗證瘟疫為鼠疫，至1904年始將疫病消滅；九龍佐敦道便是為了紀念他而命名。
當年回鄉避疫的港人達80,000人，將病菌帶回內地；1911年東三省發生大規模鼠疫，史載，菌源來自香港。
毛姆於1920年來到中國，他周遊天津、北京、上海和重慶後，抵達香港。《面紗》一書內容，便是取材自香港、瘟疫、病理學家和內地疫區。
可是，電影《面紗》卻將原著中的香港背景刪掉，地點改為上海；內地疫區竟換成山水如畫的桂林漓江。崇拜毛姆的讀者和香港的觀眾，不禁搖頭嘆息。
這部片被美國列為佳作，難道是被「中國熱」沖昏頭腦？抑或西方國家對舊上海的情意結？
官司涉及港府高官
這一改，電影《面紗》空餘軀殼。毛姆若泉下有知，比起當年那場官司被迫改人名，相信他更加意難平。
小說《面紗》1924年完成，同年底分別在紐約和倫敦的雜誌連載；次年出版，首印8,000冊。
雜誌連載時，香港助理布政司和書中的病理學家同姓「萊恩」，他控告毛姆誹謗，毛姆花了250英鎊平息官司，並在小說正式出版時，將「萊恩」改成「費恩」；將故事發生地點由香港改為虛構的「清遠」（Tching Yen）。
這場官司轟動英美，導致《面紗》成了暢銷書，短短幾年在倫敦重印五次；印第三版時，毛姆將地點改回香港。《面紗》後來改編成舞台劇在倫敦上演；1934年又改編成電影，由瑞典女星葛麗塔．嘉寶（Greta Garbo）主演。今次是第三次搬上銀幕。
毛姆是戰時間諜
根據大英圖書館資料顯示，以《人性的枷鎖》（Of Human Bondage，1915）聞名國際文壇的毛姆，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曾擔任英國情報人員（BIS，軍情6處前身）─1914年先被派遣法國紅十字會；再駐守日內瓦搜集情報；在彼得格勒「臥底」期間，更企圖阻止俄國革命爆發。
毛姆後來將這段間諜生涯，寫成小說《秘密情報員》（British Agent，1928）和《阿申登》（Ashenden），成為現代偵探小說始祖；其中《占士邦》作家伊安．弗萊明（Ian Fleming）最受他影響。
毛姆當年來到中國，原來兼負間諜身份。他在香港寫的這一段「故事」，實在十分精彩。有人說，《面紗》的內容是毛姆在扯旗山頂，與居港的寂寞英人茶餘飯後聽回來的「八卦」消息。
不過，間諜「報料」，又怎能道聽途說？小說內容，疑幻疑真。
毛姆「磨粉的穀物」
研究毛姆的英國女作家科爾蓋特（Isabel Colegate）文章指出，毛姆喜歡前往東南亞的英國殖民地旅遊，藉以搜集寫作題材。當年，居住殖民地的英人並非全是精英，有些甚至是種植橡樹的勞工（如：馬來西亞），他們難以融入當地社會，不習慣酷熱天氣，過著封閉式生活。他們的妻子更寂寞難熬，社交生活離不開在俱樂部打滾、沉迷酒精、出牆紅杏等醜聞四散。
科爾蓋特說，上述題材一一成為毛姆「用作磨粉的穀物」（寫作材料）。
毛姆遊歷中國4個月後，寫成3部作品。除《面紗》外，還有著名的《在中國屏風上》（On A Chinese Screen，1922），和以北京作背景的劇本《蘇伊士之東》。
殖民地「苦」旅
據倫敦大學歷史研究學院介紹《面紗》一書資料顯示，移居中國的英人，大都非精英分子；而英國官方一直以來都避提確實移民數字。據研究得悉，1854年至1949年間，在中國海關工作的英人約5,000名；而任職上海市政警察局的英人，則有2,000名。
文章說，毛姆1949年出版《作家記事本》（A Writer's Notebook）一書，將50年來旅遊作品選錄成冊，其中涉及英國殖民地的故事佔大部分。毛姆筆下的英移民生活不好過。
文章指出，一名現代「反毛姆」的作家曾追隨毛姆走過的步伐，重訪毛姆書中的國家（地區）。
結果，該作家形容毛姆的殖民地之旅是「苦酒滿杯」，不堪提。
而毛姆小說中的四部——《人性的枷鎖》、《尋歡作樂》、《月亮和六便士》以及《刀鋒》——已經成為世界文學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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