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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嵐
中國有句俗話叫「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話最早是孔子說的。意思裡帶著詛咒，孔子恨那些葬儀奢侈的貴族，他們死後埋葬時要一起埋進去大批陪葬品。陪葬品中就有用陶土製作的泥俑，用來陪伴、保護和伺候貴族們死後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孔子說，那個最先想出俑這種主意的人，多半要絕子絕孫吧？
孔子這麼生氣，原因不只是貴族的做法奢侈，他對人死後是否還有另一個世界很懷疑。對學生說過「未知生，焉知死」這樣的話。
那麼，始作俑者是誰呢？這個問題要考古學家來回答了。一般人都知道秦始皇的兵馬俑，武儀赫赫，不發而威。對歷史了解多一點的還知道西漢也有軍隊的陶俑，但規模和秦始皇的那支地下軍隊比起來就遜色得多了。但那些都不是中國最早的俑，前兩天，「始作俑者」眼看就要被中國考古學家發現了。
看新聞才知道，陝西文物部門上個星期宣佈，被列為2005年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備受關注的陝西韓城市梁帶村兩周墓地2007年考古發掘有重要新發現，其中編號為M502的墓葬出土的4具人形木俑，被認定為迄今為止中國最早的俑，較秦始皇兵馬俑早500多年。
比秦始皇的兵馬俑還早五百多年，那就是公元前七百多年，相當於西周晚期到東周早期。
學者說，中國發現最早的木俑出自春秋晚期的楚國，最早的陶俑出現在戰國早期的秦國。今天在韓城這個墓葬發現的這4件木俑是迄今為止中國發現最早的俑。年代久遠，木俑已經完全腐朽成為泥俑，文物專家通過石膏和試劑澆灌的辦法對木俑進行復原定型。據悉，墓葬用俑是當時墓葬隨葬制度的一項重大變革，殷商時期普遍流行使用活人殉葬，春秋以後幾乎絕跡，取而代之的是以俑代替活人。
用活人殉葬的歷史是怎樣的？
殉葬是在死人下葬時，用活埋或者殺死活人以作陪葬的做法。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可以看到古埃及的木乃伊展覽，在旁邊有介紹古埃及人對生和死的觀念，其中就有一本《死亡之書》。《死亡之書》上寫的是古埃及人認為法老死後會前往另一個世界，在路上危險重重，所以要讓僕人去代替克服這些危險，保護並服侍法老。
在中國同樣有這樣野蠻的觀念。在原始社會瓦解後，人和人的關係從平等變成了相互隸屬。窮人成為富人的財產，生和死都被主人所決定。在中國的龍山文化時期（約五千年以前）就出現了人殉，到了商朝，人殉的制度更為囂張，男女貴族墓葬有大量的人殉。因為商王深信鬼神，相信聖靈不滅，所以為了滿足死後的生活需要，他往往將自己喜愛的人和物一起弄來殉葬。商朝奴隸主用於祭祀的奴隸，最多的一次殺了2656人，殷墟商王墓發掘的殉葬奴隸，多達400餘人。考古學家發現，這些奴隸的骨骸大多有被斬首的痕跡，當時他們就是像牲口一樣在貴族的葬禮上被活活殺死的。
這些用來殉葬的人稱為「人牲」，牲不是牲口的意思，而是用來供奉給鬼神和祖先的祭品。古代的中國，就曾把人當成祭品來宰殺。在商朝，一個人如果不是王族和貴族，就得拚命成為武士、巫師和官員，或者成為史（最早的專業讀書人），否則變成奴隸的話就可以被當人牲任意宰殺。
用活人殉葬，是中國古代一項殘忍野蠻的制度，秦漢以後有所收斂，往往代之以木俑、陶俑。秦漢以後就很少有奴隸殉葬了。但帝王在死後，還是有讓活人陪葬的做法。
漢朝的皇帝死後，認為後宮妃嬪沒有著落，也不能放出宮去，就乾脆讓她們為皇帝殉葬。成吉思汗在遠征途中病死，蒙古大軍護送他的靈柩回故鄉安葬，不僅用貴族的女子和他身前喜歡的好馬殉葬，軍隊還把回程途中扶靈隊伍遇見的所有人都殺死，野蠻得讓現代人難以相信。
到明代，朱元璋首開惡例。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病死，以40多名妃嬪殉葬，這些妃嬪當中，有不少還為朱元璋生育過子女。對於被殉葬的妃嬪宮女，朝廷從精神物質上給予褒獎。明孝陵的殉葬妃嬪，都得到了在孝陵殿內設置的一個「龕」，供後人祭祀。
如果說俑的出現是代替用活人殉葬，那麼最早發明俑的人似乎不僅不能算壞人，讓無數無辜的生命保存下來，還要算大大的功德。孔子詛咒「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看來有點過分苛刻了。
在周代墓葬裡發現木俑的日期是6月9日，這天是第二個中國文化遺產日，所以中國中央電視台當天在梁帶村現場直播考古進展。直播四個小時中，考古工作者僅向下挖掘了2公分，就獲得眾多驚人發現，包括5具青銅鼎，按照兩周時期的禮制，可以確定這是兩座諸侯級大墓。另外，同時出土的還有編鐘、玉器等文物。由於時間有限，考古工作者沒有發掘到最貼近墓主人的那層墓室。而在2005年發掘的另一座墓穴同樣位置，就出土了珍貴文物「七璜連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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