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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澤銘
今年除了是香港回歸10周年，也是英國與蘇格蘭合併300周年。暫且不談蘇格蘭多年來要求獨立、英國政府在內外事務的左支右絀等政治議題，最近，英國牛津大學醫學基因學家史提芬．奧本海默（Stephen Oppenheimer）發表了一份基因檢測報告，指不同的英國（即英格蘭、蘇格蘭、愛爾蘭和威爾斯）人的基因極類似，相信是遺傳自相同祖先巴斯克人。雖然只在生物遺傳學層面作比較，但多少也為這些王國繼續聯合下去提供多一個理由。
奧本海默大膽指出，英國以往關於其民族起源的歷史，幾乎是完全錯誤的——現代英國人的大部分基因，並非源自後期入侵的凱爾特人（Celts）、古羅馬人（Romans）、安格魯人（Angles）、撒克遜人（Saxons）、維京人（Vikings）或諾曼人（Normans），而是一個約在16,000年前從西班牙遷徙至當地的種族，他們當時說一種與巴斯克（Basque）語系相似的方言。
根據奧本海默的基因資料，眾多入侵者的基因總和，只佔今天威爾斯人基因池的20%、蘇格蘭人的30%，以及東南部英格蘭人的三分之一，但沒有一個單一入侵者能佔各地基因池超過5%，即是現今住在英倫三島上的居民，超過一半擁有相同血統。
人為界線 文化割裂
約在6,000年前，凱爾特人把農業技術和凱爾特語從大陸帶到這個島嶼，並由愛爾蘭和英格蘭南部開始傳遍全島。雖然，凱爾特人的文化和語言取代了原住民的傳統，但他們始終為數不多，即使文明較為發達，但基因上卻有如泥牛入海，迅速被本地人吸納。
前英國首相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曾說過，大英帝國的歷史由凱撒渡過英倫海峽（又稱多佛海峽）時開展，並指英國人最能承繼羅馬帝國的優越傳統。雖然公元前55年，當時正進行高盧戰役的朱利斯．凱撒曾攻擊不列顛南岸一帶，但獲勝後並沒有留下統治力量。
故此，古羅馬真正征服今英格蘭和威爾斯，要等到較凱撒後百多年的皇帝圖拉真（Trajan），而圖拉真的繼任人哈德良（Hadrian）更在大概今日英格蘭和蘇格蘭交界處興建了一座長城。雖然當時英格蘭和蘇格蘭是相同的種族，只是羅馬軍團在蘇格蘭的高地和森林中連戰失利，最後死守長城，並在其內建立起羅馬式的都市。於是英格蘭迅速羅馬化，而蘇格蘭仍維持部落式遊獵，兩地文化差距日大。這條人為界線，卻成了英蘇兩地永遠的裂痕。
種族執位 滴血認親
羅馬軍團士兵在駐地退役後，一般會在當地落戶，娶妻生兒，但亦只限於軍隊，因此多年來移居英格蘭的羅馬人應在數萬之間。羅馬帝國長期駐重兵於哈德良長城上，直到公元4世紀，羅馬內亂頻仍，北方蠻族侵擾日多，於是撤離英格蘭，放棄了整個不列顛行省。
不久後，由中亞開始的民族大遷徙，席捲整個歐洲，日耳曼的哥德族南下滅西羅馬，法蘭克族西侵佔領高盧，而安格魯族及撒克遜族（Anglo-Saxon）北渡英倫海峽，橫掃英格蘭全境，成為當地的新統治者。戰敗的凱爾特人統治者被迫逃至威爾斯和英格蘭南部，所以當地人至今仍堅持自己是英格蘭的最早原住民。
據英國瑞丁大學考古學家Heinrich Haerke的推斷，當時英格蘭人口已超過200萬，但新移入的安格魯撒克遜族只有25萬人，兩族融合後，英格蘭本地人的基因明顯佔絕對優勢。到了1066年，征服者威廉從法國諾曼第進攻英格蘭，並奪去愛德華三世的王位，而隨他而來的維京人也只有1萬人左右，對當地基因池的影響可謂微乎其微。
安格魯撒克遜族的遷移雖然對當地人的血統影響不大，但在文化和政治上取代了原來的凱爾特人和羅馬人。England（英格蘭）和English（英語）兩字據稱出自Anglo（安格魯）的字根。現在英格蘭人所說的英語亦由安格魯撒克遜族的部落語言演變而成，而英國施行千多年的普通法（源自日耳曼部落傳統）亦由兩族帶至當地。
由上述的資料得知，不列顛等地多次受外族入侵，所轉變的只限於上層的統治階級，而下層的平民結構則大致保持原狀。多年的國界轉移只屬統治階層的爭奪，下層百姓的心態則長期處於臣服納稅狀態。
文化構成 本無他我
及至18世紀末的法國大革命和拿破崙戰爭時期，如班納迪．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著作《想像中的共同體》指出，牛頓力學和新教的風行使當時歐洲人對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徹底改變，轉為更著重現世，加上報紙的普及增強了國族認同，為民族主義的滋生提供合適的土壤。於是各族為加強自身的凝聚力而相繼製造和發明自己的歷史和傳統。
由霍布斯邦（Eric Hobsbawm）等人所著的《被發明的傳統》提到，現時蘇格人認為風笛和蘇格蘭裙等高地傳統，已有上千年的歷史，而且蘇格蘭裙的不同圖案更代表著不同的氏族。事實上，蘇格蘭的高地傳統是在18至19世紀之間的20、30年被人刻意製造，最明顯的證據是蘇格蘭裙所用的布料和所繪的圖案是近300年內才面世。
民族主義需要定義所謂自己和他者，在加強同族凝聚的過程中，更漸漸變成敵我之分。政客為了多撈本錢而借題發揮，把往日兩地貴族間的積怨慢慢演變為人民之間的國仇家恨。
在一片民族怒吼中，奧本海默和安德森等學者的研究成果自然難覓市場。但願待這股盲目的怒火冷卻後，民眾可以了解到歷史的虛無，熱情的謊言，把積壓多年的仇怨化作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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