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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雋
前兩天，香港貿易發展局宣布，第十八屆香港書展將於七月十八日至二十四日在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舉行，而且，在星期五和周末將會舉辦夜書市至午夜十二點。
香港書展是香港市民每年都樂於參與的一次活動，期間除了買書，還可以參加各種讀書分享會。近幾年貿易發展局想出來一個新玩意，邀請當年兩岸三地作家中的話題人物來香港，開個公開的座談會，讓讀者見一見這些傳說中的大佬。今年中國內地的大佬代表是創下了出版銷量神話的易中天和于丹，台灣那邊則是近年來在香港傳媒和出版業界日益面善的詹宏志，除此之外，還有莫言、倪匡、春樹、董啟章、駱以軍這些兩岸三地的作家都會來和香港讀者見見面，吹吹水。
是不是很有趣？
書籍這種東西真的很怪，一本本紙張裝訂在一起，寫了些故事和觀點，卻莫名勾起很多人的想像。好像靠著這本東西，就能在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或者外在與內心之間自由旅行。從最早的書籍出現到現在，寫作書籍、出版書籍、流傳書籍，一直都有些傳說的色彩在這些過程裡面。
古今都一樣。
香港書展歸貿易發展局而不是藝術發展局管，看得出它在現在的香港是一件商業活動。沒問題，我們要感謝貿易之神的手，讓書籍散發出這麼強大的能量。就算在中國古時候，在那個農業社會裡，書籍其實已經具備了典型的商業涵義。也因為商業利潤的驅使，讓我們這個古老讀書民族的書籍，不管被毀滅多少次，都仍然越來越豐富。
我們首先要向讀者解釋一下中國古代書籍有哪幾種主要形式。
其一是官刻本。顧名思義，官刻本就是古代政府主持編輯和出版的書籍。如宋代的秘書監、轉運司、漕司、茶鹽司、郡庠（類似今天的省立大學）及府、州、縣學（類似今天省市縣各級學校）刻印之書，明代南北兩京國子監（國立中央大學）、經廠刻印的書，清代武英殿、內府等刻印的書，還有各地書院、藩府刻印的書，都屬官刻本範圍。
這些書因為體現了古代國家的主流思想和意志，並非為商業考慮，所以不惜成本，書品寬大，紙張講究，裝訂精細。內容多是儒家的經史子集，佛經和道藏。
其二是家刻本。包括個人、家族和家塾刻本。自宋以來，私家刻書歷代皆有。到了明清兩代，更有了以收藏、校訂、刻印書籍著名的個人和家族。如明末毛晉的汲古閣，清代盧文弨的抱經堂，鮑廷博的知不足齋，納蘭性德的通志堂，顧嗣立的秀野草堂，黃丕烈的士禮居等，都刻印了不少圖書。
家刻本的刊刻者中不乏藏書家。這些藏書家大多是禮樂傳家的大戶世家，富有，文化品味高。富有讓他們可以搜羅各種昂貴的古籍，文化品味高讓他們善於甄別書籍的價值，而且還懂得校勘。他們將自己多年收藏之書精心校勘，編成大部頭叢書，付之出版，使許多珍貴版本得以流傳。
其三是坊刻本。坊，這個字就帶著商業的味道了。今天我們常常說一個英文單詞workshop，既包含work的意思，又有shop的作用。翻譯成中文，就是坊。和書有關的坊是什麼呢？當然就是書店和出版社了。在中國古代，書店叫做「書肆」，出版社叫做「書坊」，書肆和書坊通常又是合一的。所以，坊刻本就可以理解作古代出版社和書店的出版物。這些出版物的目的是什麼呢？是幫助國家宣傳思想和意志嗎？是為了書店老闆的藏書做一個紀念和保存嗎？都不是，他們的目的和現在香港的出版社一樣，首先是賺錢。
據說書坊在唐代已經出現了，到了以文治國的兩宋更加鼎盛。北宋的開封、南宋的杭州，都開有很多書坊、書齋、書軒、書林、書堂、書肆、書棚、經籍舖、書籍舖和紙馬舖。除了京城外，西南的四川，中南的兩湖，華東的江、浙、皖、贛，福建的建陽，書坊都很多。明代南、北兩京，蘇州、揚州、杭州、徽州、常熟和建陽，書坊林立。清代書坊遍佈全國各地，但有的已是單純經銷，並不編刻圖書。
因為書坊刻書主要是為了賺錢，所以所刻的書多根據社會的需要來供應。像清代白話小說《儒林外史》裡，那位專門編寫科舉考試參考書的馬純上馬先生，職業就是為嘉興府書坊選評八股文，靠這份工作，他的生活不僅溫飽，而且小有餘裕。去西湖旅行，經過書店，還不忘走進去看看自己編寫的八股文考試用書銷售情況怎麼樣。
書坊才出現時，書商為了降低工本，字很小，行距很窄，紙墨粗糙，校勘不精，雖然便宜，但讀起來很吃力。到了後來，形成了一些名牌出版社，他們就加強了編輯，書的質量也好起來，不乏精刊本。為了推銷書籍，歷代書坊在版面設計上，諸如二節版、字欄、竹節欄、博古欄及插圖形式、牌記廣告等裝幀藝術方面，也有不少發明創造。
對今天的研究者來說，坊刻本還有一個好處，他們出版了不少小說。在古代，小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文學，官家禁止還來不及，當然是不會出版了。那些為了流傳和彰顯自己個人或者家族書香文風的家族，當然也不會出版小說。所以古典小說都是靠坊刻本流傳下來的。
例如福建建陽著名的商業出版世家余氏。明朝時刻了大量的小說。他家開了兩間書舖，三台館和雙峰堂。其實這兩家是聯號。老闆兼編輯其實就是一個人，此人姓余名象斗。他一個人編刻了很多的書。只小說一類就有《唐國志傳》、《大宋中興岳王傳》、《南北兩宋志傳》、《東西兩晉演義》、《英烈傳》、《列國志傳》、《二十四帝通俗演義全漢志傳》、《大宋中興演義》、《三國誌傳》、《萬錦情林》……
這些出版物，在古代雖然不能和官刻本和家刻本的質量和品味相比，但到了今天，卻一樣是珍貴的文化遺產。
到了清代，書籍出版和銷售逐漸分開。有些地方成了著名的書籍銷售區，最著名的莫過於北京琉璃廠西街。當時各地來京參加科舉考試的舉人大多住在這附近，有讀書人的地方慢慢就有了書店，不僅有書店，還有著名的筆墨紙硯的商店，形成了濃厚的書香文化。到了民國時候，更成了古玩和古籍的交流中心。這條街位於現在北京和平門外，是北京一條著名的文化街。也是外地遊客到北京時喜歡去拜訪的一個所在。這條街的故事，我們之後會再講給讀者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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