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逛出本土文化」系列之二
文、圖:李卓賢
帶著攝影器材,走在下午6時的廟街。筆者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在小時曾聽過:「在品流複雜的廟街拿出相機會被人打。」結果,事實證明傳說始終是傳說。傳說雖成過去,卻不代表其沒有存在價值。
記得與廟街關注小組的朋友,走在老舊攤檔間的情景,聽她談著接觸居民種種,記下從街坊聽來的故事,忽然感到橫跨四代港人的廟街記憶,根本不可能說得完,不知從何寫起。
逛夜市看雜耍馬騮戲
立法會議員梁耀忠告訴筆者,他其實在60至70年代末曾居於廟街。他搜索枯腸,說出童年的一幕幕廟街風景,由過去到現在,可謂截然不同。
「以前廟街賣的物品貼近市民的需要。小時候我與父親經常在晚飯到廟街逛。當年街道兩旁都是小販地攤,售賣日用品或小食,一件西瓜只要兩毫子,一邊逛一邊吃,當時還有馬騮戲和雜耍表演,吸引很多人圍觀。」
梁耀忠還記得,有人向圍觀的人兜售去積散、口香糖等。筆者翻查一些廟街雜憶,更有人憶述榕樹頭的講故佬,與一毫子坐凳仔看電筒七彩影畫戲的歲月。
廟街最後一次出現猴子應是1991年2月,一頭獺猴從廟街高樓墜下受傷,那天某唱片公司職員,聽見猴子掉下發出巨響,那聲是餘韻,還是絕響?
本土經營 褪色變形
「在廟街還可買到很多衫褲鞋襪。有小販向父親開價20元,父親立刻還價2元,檔主最初不願割價,但我們閒逛一會再回來,再繼續議價,最後以5元成交。講價也是本土文化的表現。」
梁耀忠記得,以前在廟街的衣服都很實用,但後來才出現劣貨。「那時的白襯衫,洗了一次後便會縮水,不能再穿。」其實,那些是「山寨廠」的出品。面對外國公司的競爭,本土的手工業者只好依樣製作,但由於沒有先進設備,很多衣服都會縮水變形。這些小節反映了本土工業的血淚史。
「小學時我唸下午班,早上起來做功課,做完後媽媽便會給我錢到光明戲院看十時半早場。看完就回家吃飯,接著便上學。現時的梁顯利油麻地社區中心和賽馬會診所,是光明戲院及油麻地街坊福利會的原址。」
70年代中期,梁耀忠到英國進修,後來再逛廟街,已是另一番景象。「經過多年來的過分規劃,反而減弱了本土文化特色,廟街的生活自有規律,風格又生活化,現在哪有這麼多黑暗與神秘?」
老翻與性用品的天堂
如果想知道廟街神秘一面,大可聽聽阿牛的故事。社會工作者阿牛是廟街關注組的支持者,少年時曾誤入歧途,80至90年代初在廟街打滾,售賣計算機。
「當年港英政府雖然在廟街『劃位』,但仍有一些『認可區』存在,一些有背景的人會強佔空位,在那裡擺賣和進行非常生意。」阿牛記得,那時的廟街可說是鴨寮街以外的男性天堂,因為除了電子用品,還會找到春藥及不同的性用品。
「以前廟街有一位電王,他從家中搭出一條長長的電線到廟街,入黑後供電給廟街的攤檔,5元一個燈膽,10元一支光管。另外,又有一位賣膠袋的女士,你給她5元,她給你一大疊膠袋。」阿牛笑說。
在阿牛的記憶中,80年代的廟街沒有那麼多遊客。售賣大都是的翻版唱片和用品,只要市面流行甚麼,隔天廟街就會出現翻版。當年有很多俗稱「口水歌」的唱片和錄音帶,封面是明星的照片,但其實是不知名的歌者。
談及音樂,街頭賣唱可說是廟街的一大特色,相傳有不少明星是在廟街賣唱成名,而甄妮、姚蘇容的歌曲,也是因為廟街的翻唱和播放,令這些娓娓之音在香港流傳得更廣更快。1985年曾拘捕38名「歌唱家」,不准他們使用擴音器,最後罰款了事。據粵劇名伶羅家英的記述,這些榕樹頭的表演者有些是粵劇從業員,行內自嘲廟街為「地舞台」。行業式微,現在只有兩三檔街頭賣唱,在廟街公廁旁邊經營,讓往來的老人,緬懷昔日昇平。
走鬼企街成標籤
梁耀忠與阿牛亦有提及廟街的「走鬼」特色。經筆者查證,在60年代,港英政府曾使用不少手段驅逐和規管小販,甚至刻意把廟街「平民夜總會」劃作觀塘線小巴總站。在1981至82年,市政事務署漠視小販生計,試圖強行封街劃位,200名廟街及通菜街的小販不滿,引發警民流血衝突。雖然當局最後默認小販的存在,小販在接受劃位後,力量亦從此式微。
很多人一向將廟街「標籤」為色情事業的集中地,梁耀忠和阿牛也不例外。梁耀忠聽說過,廟街曾出現一些神秘的私家車,接載嫖客到色情架步。阿牛亦想起80年代一些像「廟街220」一類暗示價錢或地址的妓寨,可是自從「殺雞警司」雷厲風行後,廟街只剩下少量的色情架步,為一些老翁提供性服務。
阿牛感嘆,雖然廟街經常因為各派勢力的利益問題而爆發衝突,但它仍是亂中有序,透過輩份和傳統等地方聯繫,解決不少糾紛。很多時經營者之間產生了問題,但下班後,他們還是會聚在一起到麻雀館聯誼。
「記得隔鄰的皮革師傅要上廁所時,我會順手幫忙打理業務。我就算沒有學過打造皮革,也懂得如何為皮帶打洞,知道貨品的價格成本,或許大家一起經營多年,熟知對方的習慣吧。如果有外來者在廟街擺檔,街坊也會聯合起來調解與聲援,算是一種地方的人情味,也代表一種民間智慧與規劃。」阿牛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