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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 曉
不久前看了一套美國電視連續劇《盾牌》，長達數十集，講的都是兩類人的故事：好警察，壞警察。故事大同小異，情節未免枯燥，但卻引我深思，從中我至少看到了一個事實：全世界的警察都分好壞，只不過好壞的比例不同，好壞的衡量標準也不同。因為警察也是人。而決定警察好壞比例以及判斷標準的，是社會制度。
這一層感想，不是今天才冒出來的。
兩年前我移居深圳。住了不到一個月就碰上了騙子。三個青年跑上門來推銷衛星天線，說是只要裝上他們的天線，可以接收全世界電視節目。看他們風塵僕僕、狀甚誠懇，我便立馬掏出一千七百元接受了推銷，不料卻是一場騙局，騙子在我陽台上裝了個大鍋蓋便人間蒸發。留下的地址和公司名全是假的。還好留下的一個電話可以打通。不過，只要聽見我的聲音對方便收線，聽到新的聲音便熱情洋溢展開推銷。於是我靈機一動：報警！
快來的警察
警察倒是很快來了。不過聽我把情況一說，便表示，你去把他們引來，我們負責抓。我道：我要是有本事把他們引來，也不報警了。再說你們不是人民警察嗎？人民警察為人民。拜託拜託！警察聽我這樣一說，只是冷笑，叫我留下電話，便一去不復返。之後，不管我怎麼打電話，也不再理睬。我只好威脅道：你們不理，我要投訴了。對方道：「請便！我們若是每天都為了這種小騙子操心，還活不活了！」
恰好有位深圳的司機朋友在一旁聽了我這通電話，笑道：「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警察怎麼會為你白忙？當今之計，你只有兩條辦法，要末聽警察的話，忍了，下次自己小心一點；你要是真想為民除害，把那些騙子一鍋端了，只有出幾個錢給警察，這樣他們才有可能出動。」
這是甚麼話！警察竟要老百姓出錢發動？但朋友在深圳土生土長，江湖闖蕩十數年，說的話總有幾分道理吧！再說我也實在沒時間和精力跟警察周旋，騙走的錢也確實不多。唉，算了算了。
不久前，我去到一個東北小鎮，探訪的朋友之一正好是小鎮派出所所長。在派出所出出進進那兩天，有個意外收穫，那就是，稀釋了我兩年來對警察的那層積怨。
慢來的效率
說來也巧，正好就在我到的那天，我的所長朋友也碰到了一起詐騙案。鎮上數名養豬專業戶來報案，說是他們中了一個騙子的招，因貪圖他的高收購價，把豬賣給了他們，結果，騙子交了定金運走了豬之後，就杳如黃鶴，再也不見蹤影。
我的所長朋友是個非常廉潔本份的人，當了三十年警察，在所長位上也已多年，至今兩袖清風，買套十幾萬的房子還要東挪西借。為人也是沒說的，在家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好兒子，在外是個好朋友，可是面對這幾名報案者，他的神態言談，竟使我想起深圳那些警察。
「知道他們上哪兒去了嗎？」所長第一時間便這樣向報案者發問。
報案者的回答，跟我當初回答深圳警察的話竟是大同小異：「知道，差不多就是在通遼一帶吧。」
「差不多？瞧你們說得多輕鬆，不能說差不多，一定得肯定。如果不能肯定，我們怎麼去幫你們抓？那得花多少錢！這樣吧，你們先去把騙子的方位摸得更準確一點，我們再派人去抓。」
有經費 好辦事
這還是我那位豪爽熱情的朋友嗎？我簡直不認識他了。不過那幾名報案者，顯然比我經歷過更多風雨，見識過更多世面，遠隔著萬水千山，他們竟然與我的深圳司機朋友心有靈犀一點通。只見他們到一邊低聲商量了一下，便又走到所長面前道：
「哥們，你們的困難我們也知道，不就是沒錢辦事嗎？不如這麼辦吧，這裡我們幾戶人家湊了兩千元。拿給你們作出差費。你們快去把他們抓回來。」
所長如何辦？惱羞成怒把他們臭罵一頓趕將出去？羞愧難當改變態度積極行動？都猜錯了！只見所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過了錢道：
「謝謝你們的理解和支持！我們實在是沒有經費，這個月的電費水費還欠著呢。唉，這兩千塊派兩個人也差不多了。放心，我立馬派人。來，我寫個收條給你們，要是能抓回騙子，你們就把收條還我，兩千塊歸你們出算了；要是抓不著，我一定想法籌錢還給你們。」
竟然這樣！見我目瞪口呆，所長朋友忙解釋道：
「朋友，讓你見笑了。可我們實在是難哪，你不知道。現在派出所經費都要自籌。不要說旅差費了，連每個月的文具費辦公費都沒有著落。你看我們這台電腦，還是486的老奔騰，看這台十四吋電視機，都十年了，差不多可以進博物館了！當然，要是我們心黑一點，可以四處罰款，八方派捐，不但能籌足經費，還能發點小財。可我實在狠不了那個心。大家都是鄉親，我寧可幹不下去不當這個破官，也不能讓鄉親們背後指我的脊樑骨吶，所以就落得這個下場，上上下下都不討好，苦主自己不出錢，我是真的只好望騙子興嘆吶！還好我們這裡治安不錯，要是月月來上這麼個騙子，慘了！」
回到深圳我接到的第一通電話就是所長朋友的，問過了一路順風之後，他立即喜滋滋地告訴我：「騙子抓到了！弟兄們真是好樣的，只花了兩天時間，兩千元還剩下三百，退給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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