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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揭秘」,只不過是野史。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在清朝十二帝中,最為小說家喜言的是雍正皇帝。他如何奪嫡、如何死亡,迷霧重重;野史記載、坊間流傳,都可寫成一部撼人心弦的小說。這些小說,我少年時代看武俠小說,便知道了很多;如他組建的「密探」、「殺人武器」血滴子、呂留良之後呂四娘如何學成武藝,「飛」入皇宮,直取其頭的情節,更為我們津津樂道。
不過,在我們的心目中,這只不過是野史而已。野史,從來就比正史好看。
日前,在坊間看到一部書:《雍正王朝:私密檔案全揭秘》。吸引我的,不是「揭秘」二字,而是「私密檔案」,滿以為作者所據的「獨有資料」、「特別檔案」之類,來為雍正「平反」。但粗讀全書之後,這只不過也是一部「野史」,一部我已滾瓜爛熟的雍正故事,並沒有甚麼「揭秘」。
且看雍正如何篡奪正統、登上至尊寶座那一段。雍正是四阿哥,他偽冒康熙筆法,將「傳位十四阿哥」,改為「傳位四阿哥」,再透過九門提督隆科多,在康熙彌留時,來個「移花接木」,將遺詔掉包。這過程,書中描述得甚為詳細。與坊間流傳的雍正弒父,再將「傳位十四阿哥」的「十」字改為「于」,顯然有所不同;但一言以蔽之,雍正用極卑劣的手法奪位,則是同出其輒。
至於雍正之死,此書襲取了呂四娘去其頭之說,並細細描述呂四娘學藝的經過。引子並云:「雍正朝晚期,在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神秘女俠,她美貌如花,仗劍天涯,如雲朵一般,飄忽來飄忽去,讓人感到神秘極了。」「神秘美女俠」,足以引起人閱讀的興趣。而呂四娘並非用「武功」大開殺戒,再奪雍正頭,而是當雍正召秀女侍寢時,呂四娘假扮秀女,進入寢室,「猴急」的雍正大呼:「愛卿,快來吧!」呂四娘「把斗篷一掀,霍地站起身來,一腳踏在雍正皇帝的胸膛上,同時從腰間拔出寶劍抵住他的咽喉」,「一劍砍下了雍正的頭顱,一切都在瞬息之間就完成了」。
書中如此「揭秘」,實非「揭秘」,很多人都已耳熟能詳了。不過,各有各描述,各自加油添醋,大同小異而已。
歷史是否可以當文學來書寫?這是常為史學界所爭論的問題。自從史景遷(Jonathan D.Spence)那種「像小說」的史學大著,如《康熙:重構一位中國皇帝的內心世界》、《王氏之死》等一部一部出籠後,震撼學界。稱其治史方式是「野路子」,其著作是「歷史小說」。這種論調,我每不以為然。史景遷是洋鬼子,是美國耶魯大學歷史教授,將漢名改為「史景遷」,是「景仰」「司馬遷」的意思。司馬遷以「像小說」的筆法寫《史記》,卻被目為最偉大的史學著作。司馬遷可以這樣寫,為甚麼史景遷就不可以這樣寫?
不過,史景遷寫的史,並非憑空捏造,更非虛構,而是閱讀了大量的史料,有所根據而言;並非如《雍正王朝:私秘檔案全揭秘》這類書,純屬摘民間傳說,亂描一通、毫無史實根據的「胡謅」。
但,這種「胡謅」,確是好看,吸引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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