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散文》所收多屬陳年舊作,〈月雲〉算新了。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久已輟筆,不再寫小說的金庸,在二OOO年一月二十五日的上海《收穫》雜誌,突然寫了一篇《月雲》的短文,頓引起哄動。這不是武俠小說,是一篇現代背景的短文,有人說是小說,也有人說是傳記、散文。至於金庸先生,在今年出版的《金庸散文》(香港:明河社,2007年7月)中,將之收了進去,定為散文。
說是散文,確是。但若細細將其分類,可呼之為人物特寫。
月雲是一個人的名字,一個丫頭的名字。這個丫頭和少主宜官十分要好,宜官對她印象深刻,在七十年後,雖然大家分散了,宜官仍忘不了她。
整篇《月雲》,金庸一反寫武俠小說的氣勢磅礡、大起大落的筆法,只是淡淡寫來,有股溫馨的感覺;將童年的宜官和服侍他的小丫頭描活了。
一開篇,便說宜官放學回到家中,發覺他八個白色瓷器小鵝中的一隻,鵝頸赫有裂痕,稍稍使勁就斷折,「鵝頭掉在桌上」。宜官大哭大鬧。這全是小說的筆觸。如沒有看到最後,斷然想不到這是一篇回憶自敘的文章。金庸這麼寫:
「宜官姓查,宜官是家裡的小名,是祖父取的,全名叫做宜孫,因為他排行第二,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宜官的學名叫良鏞,良是排行,他這一輩兄弟的名字中全有一個良字。後來他寫小說,把鏞字拆開來,筆名叫做金庸。」
原來如此!至於月雲,金庸除了注力寫那段斷頭瓷鵝外,後文還寫了月雲的家世,和因時局失去聯絡的經過。這確是一篇特寫,一篇月雲的特寫。
文章發表後,據金庸在《金庸散文》的後記中說:「《嘉興日報》乘機發表了一段關於我身世的報道,完全不負責任,無中生有的生安白造,說月雲原名顧秀英,後來成為我的庶母。」又說:「我庶母確叫顧秀英,年紀比我大十歲左右,是一位溫柔而勇敢的女子,曾在我家做丫鬟,叫做蘭英,因為做事負責,很得我父親和母親的信任,曾幾次派她送我去母舅家做客,她照顧我很好,在我母親去世後成為我的庶母。她當年在我家的丫鬟中排第三。至於月雲則排第七,她年紀和我差不多,一直到抗戰時分別,她還沒有能力照顧我,對我就如同朋友一樣,按年齡說,她決不可能做我庶母。」
這段更正文字,是研究金庸生平的絕佳資料,也澄清了一些胡亂推斷、不負責任、想當然耳的所謂傳記。
聽說,金庸對坊間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記,極為不滿。揆度原因,當然是與金庸「我既不對人談自己的往事,別人自也無從知悉」有關。金庸已成金學,無論他的著作、生平事跡都是研究的範圍,為了不生安白造下去,金庸既不願談,何不再寫些如《月雲》這類回憶文字,以正視聽和避免謬論流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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