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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15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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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逃學,逃出望子成龍的夢魘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7-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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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日強(中)回到家裡,與父母親和姨父姨母共晉晚餐,其樂融融。

陳韻婷

 一個念大學的男孩失蹤,可以是單純的逃學,也可以是複雜的家庭問題,畢竟事過境遷,已鮮有人再提及;然而,在當事人的眼中,這次的出逃,可能是一次因望子成龍而生的故事,或許換個名字,我們會更清楚—「內地電車男逃學記」。

 尹日強的父母認為:「這事主要是我們父母的責任,如果我們是有錢人家,孩子就不會有那麼大的經濟壓力,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尹日強在湖南永安鎮的家,是一座三層小樓,樓下舖樓上房,也是鎮上的第一批商品房。永安鎮地處長沙市與瀏陽市之間,一邊是城市的繁華,一邊是鄉鎮的樸素,幾輛中巴就是貫穿城鄉的拉鍊。尹日強的父母,一個是司機,一個是售票員,經營著其中一輛「江背—永安—長沙」的中巴,在當地人看來,是一個「經濟狀況不錯」的小康之家。

赴港求學 難敵英語

 在這樣的一個家庭中長大,讀書基本上應不成問題。但問題卻在於這個家庭要同時支持兩個孩子上大學(尹日強的姐姐在湖南師範大學讀書),經濟負擔就不可說不重了。於是,當尹日強能以十萬元獎學金的資格考上香港的科技大學時,對整個家庭來說,都是一件好事,而且光宗耀祖。但這次的獎學金,令一個拙於溝通的大男孩,面對了一次人生的轉捩點。

 遇上伯樂,是福是禍?2004年,還在湖南師大附中讀高三的尹日強,在當年的泛珠三角中學生物理競賽中獲得了一等獎,香港科大的楊志宇教授對他青睞有加,隨後送上了一紙保送通知書,從此,尹日強成了瀏陽市第一個在香港念大學的大學生,他取消了原定報考國防科技大學的計劃,因為到科大念書,除第一年可獲10萬元獎學金外,更可到科大念自己喜愛的物理系。

 尹日強恍如初生之犢,第一年已選修了7門課,他未有發現香港的大學教學語言會是一個難關。第一年的成績出來了,表上的兩個D意味他來年不再有獎學金的資格。儘管身在異地,他仍想到正在念大學的姐姐,還有已為供書教學而負債10萬元的家。所以,他向家人說:「只是成績不理想,獎學金會減半。」並悄悄向學校申請了6萬元低息貸款,期望下一年能重奪獎學金。

 第二年又被英文擊倒的尹日強,終於要向父母「坦白」拿不到獎學金,但卻未有把貸款一事相告,為省下銀行轉帳費,他決定隨身攜帶6萬元現金。回港之途,一波三折,尹日強發現自己忘記辦理住宿申請與通關手續,與同學到了深圳,又想起簽證快將到期,他就打算到網吧向學校發信,查詢快速辦理的方法,然而左想右想之後,此信未發,人已「失蹤」。

壓力之下 不知所措

 在失蹤的15天裡,他想得最多的就是怎麼能「騙」過父母,不希望他們知道後擔心。「我知道學校這次肯定是騙不過去的,但是父母,我一直以為能騙過去。」在那15天裡,尹日強在深圳街頭拿著6萬元現金和筆記本電腦,全都放在自己的登山包裡,「我就把包寄存在網吧那個收銀台下面,鎖都沒鎖,沒害怕過。」那時,他會在大街上遊蕩,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覺。「不能住賓館,那6萬元是要這個學期讀書做生活費和學費的,我不能動。剩下的只有500多元,我不知自己要在深圳呆多久,所以不敢去住賓館。」

 有時候,人的心理在壓力之下會變得脆弱,甚至失去判斷的能力,這對於一個獨自在異地求學的內向青年而言,既面對失去獎學金之打擊、失敗感油然而生,加以丟三漏四、忘記簽證的徬徨,一時間手足無措是可以理解的。

 他曾向記者這樣表白:「我的減壓方法就3個:第一是睡覺,有一次考得太差,我一口氣在床上躺了30個小時;第二個是上網看新聞,第三是看電影。可是這些發洩途徑不太管用。可能當時幾個小時、幾天有效,但過去之後你會發現,事情還是那麼糟。」

 溝通,本來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偏偏他是一個內向的孩子,說話不多,遇上困難也不開口,也難怪連鄰居都這樣形容尹日強:「問一句他就答一句」、「暑假回來後整天都呆在家中」,一個平時以上網打發時間的內向男孩,當身負光耀門楣的重任出遠門,又第一次要獨自面對經濟與學業壓力,出錯屬難免,卻可避免。

學術驕子 水土不服

 從小一直學業順利的尹日強,對香港的大學「水土不服」,當中其實也折射出不少內地學生的共同困境。尹日強向傳媒表示自己基本上不和陌生人打交道。因為不習慣。「長期住校生活對我形成內向性格可能有點關係,我回家不多,不習慣和父母溝通;我的生活圈子很小,最好的朋友基本上都是一起上學五六年的。」這可是不少內地來港學生的實況。

 語言、溝通、閱讀能力均對海外升學的莘莘學子有所影響,為了更好的未雨綢繆,內地學生往香港、甚至其他外國大學進修升學前,更需審慎考慮教學語言、經濟能力與個人性格是否真正合適異地求學的生活。

 今天,尹日強面對傳媒沒有當初的怯怕,但言語間看得出仍具有自己的「個性」,他說:「每個人都有兩個世界,一個是面對外人時的樣子,一個是自己內心裡的樣子,我不想別人知道太多我內心的東西,那些是我的私隱。我知道大家關心我,但我還是要保守自己的私隱。」據說,尹日強的母親有點難過,因為這些年來,兒子與她的對話,可能比這段時間與記者的交流,還少。

 (編按:日前,香港科技大學一名來自江蘇的化學系博士研究生,疑不堪學業壓力以致患抑鬱症,加上有傳聞指其教授將遠赴海外研究,令他情緒低落,最後,被登門造訪的友人發現於宿舍內吊頸身亡。這種異地求學的悲劇,是否可以避免?大學往內地選拔尖子,是否只單純考慮孩子在學術領域之卓越,而未有完全考慮兩地語言、生活環境之分別對孩子之影響?在精英制度下,選賢拔尖與學生身心健康發展的天平,我們宜慎思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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