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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翁靜晶
人與人的溝通，可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面對面，肚裡的話卻說不出口，寧要留待分手之後，再用電話交談。又或是，手機明明握在手裡，偏偏不要直接撥號對話，情願長篇大論地寄出短訊。在同一幢樓、同一間公司內的人，有話不用口講，而硬要通過電郵「信來信往」者，比目皆是，甚至更成為了主流的商業文化。
白紙黑字，也許是商場上的自保之術；但家人和朋友又如何？
最近，發覺小女兒經常夜歸，原因是她在課餘替人補習英文，賺取外快。
眼見她期考將近，成績好壞直接影響升讀大學機會，當然要勸她專注於本份。再說，家裡又不欠錢，何需她那幾百塊錢的幫補。大意說了她幾句，小妮子居然顯露出些微面色，也就暫時由她，擱置不談
過了一段時間，她花在外頭的鐘數，比起獃在家中，是越來越長，入黑仍不見人影，惟有執起電話，準備將她責罵，「補習老師」的手機卻關上了。無奈，只好寫她一個短訊，以示不滿。
拿起手機，竟然有點猶豫。該怎樣寫？責怪的說話，說完後便煙消雲散，但化成了文字，恍如刻在石上的碑文，總得要斟酌措詞。
想了半響，怒氣消了大半，用了較平和的字眼，要她「注意」一下「半工讀」的負面影響。沒多久，就收到了回訊，是洋洋的據理力爭，但語氣卻也沒有了平時的刁蠻，反顯得理性許多。
於是，母女二人就通過電話短訊，一來一往地作「正反辯論」，直至她傳來一段：「對於你，幾百塊錢不過是一個數目，但對於我，這卻是成長的過程，是一個重要的成長的過程！」
為之語塞，再找不到駁斥的理據。她見沒有回訊，以為是線路故障，再又重寄了同一段說話。不理她，這場辯論，就算她「贏」！感受到罕有的挫敗……
假如是當面將她責備，大抵做母親的權威聲線，必會壓倒女兒的辯駁言詞。又或者，在一輪的搶白中，各自能聽見的，也是自己嘴巴的說話，總不會像以訊息交流般，肯細心吸收對方的每一個字。
再者，你一言我一句的後果，將令雙方變得不理性，加入了不必要的激動，更得了反效果。表面的家長威嚴，除了破壞感情，沒有其他得著。
這又領略到，辦公室的伎倆，原來正有其奧妙的人際關係後果！
從此之後，凡是針對「爭議性」的話題，就借助了短訊及電郵，三思而後寫，總好過衝口而出。這種溝通方法，似乎有點兒「怪」，但回想舊時亦有「尺牘文化」。
不論是工作所需，還是朋友聯絡，抑或父親教子，有識之士總寧可動筆多於當面直言。從古代諸葛亮的《出師表》，到現代魯迅與妻子許廣平之《兩地書》，還有傅雷給兒子的《傅雷家書》，這些書信都成為了傳頌千古的名篇，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當事人在動筆之際，有時間作充分考慮，還可以幾經修改琢磨，遠比霎時衝口而出的話，更富道理和感染力。
俗語說「精人出口，笨人出手」……看來該是倒過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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