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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 雄
提起苻堅，大多數人都會想起「淝水之戰」之中他的狼狽結局。按照「成則為王，敗則為寇」的歷史慣性思維，人們多會將戰前揚言「投鞭斷流」的苻堅小看，笑他剛愎自用，狂妄輕敵。其實，苻堅是一位相當有作為的君王，他最大的優點是「愛才」，最大的缺點也是「愛才」，他的失敗與「愛才」有關。
所謂「才」，一要確實有本事，二要為我所用。而苻堅愛才，相當氾濫。有愛對的，有愛錯的，有愛得過分的。
苻堅召見王猛，是一個具有歷史性轉折點的日子，兩人一見如故，談及天下大勢，英雄所見略同，於是苻堅對王猛委以大任。王猛也使出渾身解數，將前秦治理得井井有條，苻堅更加器重他，稱王猛是他的管仲，一年之內，將王猛連升五級。後來苻堅又讓王猛擔任丞相、中書監、尚書令、太子太傅等重要職位，王猛越發盡心盡力，苻堅非常感動，認為自己得到王猛就像周文王得到姜太公一樣，王猛謙遜地認為自己不如姜太公，苻堅卻固執地認為就是把王猛比作姜太公，還不夠。他曾多次對太子說：「汝事王公，如事我也！」王猛操勞過度，五十一歲病死，苻堅痛哭不已，恨上天不想讓他統一天下，才奪走王猛之命。
可以說，沒有王猛，就沒有前秦的強大。
苻堅愛才，隨便一件事情，就可能激發他內心強烈的「愛才情結」。
公元379年，也就是王猛死後三年，苻堅命他的兒子苻丕等人帶了十幾萬大軍進攻襄陽。守襄陽的東晉刺史朱序堅決抵抗。前秦軍隊久攻不下，後來東晉內部出了個叛徒李伯護，與前秦軍隊裡應外合，前秦軍隊花了將近一年時間，才將襄陽攻下，俘虜了朱序、釋道安、習鑿齒三人。高僧釋道安當時名氣很大，苻堅對他十分崇敬，認為他不是凡人，簡直就是神；習鑿齒是東晉史學家，博學多才，當時腿有毛病，來見苻堅時走路一拐一拐的，不乏幽默感的苻堅只將其看作半個人，大喜過望地說：「朕以十萬師取襄陽，所得唯一人半，安公一人，習鑿齒半人」，因此有人戲稱這是史上一場「爭奪和尚的戰爭」，說苻堅費那麼大勁就是為了襄陽城一位叫做釋道安的和尚。
再說朱序，雖然他拚死抵抗前秦，讓前秦損兵折將不少，但苻堅認為他是忠義之人，對他不薄。但朱序偷偷逃跑了，後來，苻堅再次俘虜了他，不但不追究，還以禮相待，將他納入可用之才的範圍。而對李伯護，苻堅卻認為他不忠不義，貪圖小利，殺掉了。
就是這個朱序，直接導致了苻堅「淝水之戰」的慘敗。
據說當時苻堅雄心勃勃地去攻打東晉，離開長安時，「愛才情結」又一次發作，他想像統一天下之後，將東晉的人才全部佔為己有，甚至將他們的官都封好了，比如說任命皇帝司馬曜為尚書左僕射，謝安為吏部尚書，東晉將領桓沖為侍中等等，他統一天下的雄心化成了組建一個龐大的愛才政府的計劃。
苻堅到達壽陽之後，重用朱序，派朱序前往東晉勸降。朱序將前秦的底細向東晉全盤托出，他對謝石說，前秦百萬大軍還沒有全部到達，應盡快攻擊其前鋒。謝石採納了這個雪中送炭的建議，派使者通告秦軍說：雙方於淝水對峙，無拚殺戰場，如果秦軍退後空出戰場，雙方主帥馬上觀戰不是更好？秦將苻融心中也有如意算盤，那就是趁謝石的部隊渡過淝水一半時，再發動襲擊殲滅對方。於是他令部隊有序地撤退，哪知朱序在隊中大叫：前軍敗了！後軍中鮮卑、羌、羯等各族兵士兵互相猜忌，轉頭就跑，一時間潰敗如山倒，東晉軍隊猛追，前秦兵士自相踐踏，死傷無數，連苻融也馬倒被殺，苻堅被流矢射傷，從此一蹶不振。
最後說說苻堅的死，他其實是死於自己的「愛才情結」。姚萇是羌族首領姚弋的第二個兒子，與前秦相戰，戰敗投降，為苻堅重用，雖建立了不少戰功，但反叛的心一直未死，可惜苻堅愛才心誠，一直未看出來。淝水之戰後，姚萇造反，將苻堅關在一座寺廟裡，向他索要傳國玉璽。苻堅大罵姚萇，說玉璽已送給東晉，你小子是得不到了！姚萇又派右司馬尹緯去做苻堅的工作，讓苻堅將帝位禪讓給他，苻堅對尹緯說：「禪代是聖賢之間的事。他姚萇叛賊，哪裡配！」大概這個尹緯在做工作時和苻堅討論了一些問題，顯露出淵博的才學，以至於再次勾起了死到臨頭的苻堅的「愛才情結」，他問尹緯在前秦任什麼官，尹緯說是尚書令史，苻堅深刻地反省了自己使用人才的失職，說尹緯是王猛一樣的宰相之才，可惜當時沒有重視他，以至於自己現在落得滅亡的下場。
後來，苻堅為免女兒遭到污辱，親手殺掉兩個女兒，他自己則被姚萇縊死。綜觀苻堅一生，可以說是成也「愛才」，敗也「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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