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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根公約的簽定,方便了旅遊人士在公約國中的自由行。
鄭 平
東歐9個國家在聖誕節前夕(上月21日)加入歐洲《神根公約》,撤銷了邊界管制;持特區護照的香港人,今後旅遊該9國,同樣無須簽證,可自由出入。
9個公約新成員國裡,包括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14年前我的一次恐怖旅遊,正發生於前往上述3國途中。當年,香港還沒有回歸祖國,我持身份證明書(CI)過境,因為沒有簽證,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遭數名身穿軍裝大漢扣押在邊界火車站直到天亮,再遭押上火車,解返原地。這次經驗,至今歷歷在目,終身難忘。
1993年的初秋,相約3位同是來自香港的閨中知己遊東歐,她們全部持英國護照,無須簽證。惟獨我,持香港身份證明書特別受「關注」。
按照原訂計劃,我們由捷克坐火車,途經斯洛伐克,終站是匈牙利。
身份證明受「關注」
捷克與斯洛伐克原屬一國,1990年解體,1991年分為兩個獨立國。我們途中必經斯洛伐克,但不會落車逗留片刻,火車由捷克直達匈牙利。
我只申領了捷、匈兩國入境簽證;當初使館人員並沒有提醒我,就算過境斯國也要簽證。
一個星期五的黃昏,我們從捷克首都布拉格登上火車,翌日清晨將會抵達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
旅遊歐洲乘坐夜間火車,既詩情畫意,又節省一晚酒店住宿開銷,我們一行四女子興高采烈地登了車,剛好佔據整個四人車廂,可以肆無忌憚地用廣東話高談闊論。
東歐的初秋日夜溫差很大,我們關緊車窗和房門,蓋上毛毯,睡得天昏地暗。火車搖搖晃晃地穿州過省,大概走了5、6個鐘頭,火車突然剎停,房門遭人大力敲打, 我慌忙把門打開,衝進一陣冷風,闖入兩位穿綠色軍裝大衣、頭戴紅星軍帽的邊防士兵。
原來火車路過斯洛伐克,要查證了。
「押」下火車 朋友失散
我將香港身份證明書遞過去,他們把弄著、左看右看,始終看不明白什麼是「身份證明書」?而不是人人都看得懂的護照?況且,這本證明書沒有過境簽證。
他們把我「押」下火車。
月台上,像我這樣沒簽證的人,總共10位。軍人呼喝著叫我們排隊輪候,在月台補領證件,就像今天的落地簽證,交了錢,蓋了章,就可以過關重上火車。
輪到我了,他們用捷克話交頭接耳,再次把我的身份證明書研究一番,然後叫我靠邊站,先等一會兒。
其他乘客都順利過關,月台上只剩下我一個人,火車響起開車鳴笛,我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做落地簽證?我要他們解釋原因,懇求他們放我走。可惜,他們像聽不懂英語,木無表情。
這時候,有一位軍人把我的行李從車上拿下來,吩咐我坐在月台等待天亮,乘搭由布達佩斯返回布拉格的火車,然後返布拉格簽了證,才上路。
四周漆黑,天寒地凍,我跟車上的3位朋友失散了。那是一個還沒有手提電話的年代,她們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一定怕得要死。漫漫長夜,是我一生中最難過的晚上。
恍如隔世 抱頭痛哭
清晨坐了5,6個鐘頭回頭車,重返布拉格。這是星期6的下午,斯洛伐克大使館關門休息了,我坐在使館門前石階發呆,怎麼辦?我的3位朋友一定焦急如鍋上螞蟻。我深信,她們一定會在布達佩斯火車站日以繼夜等候我。
天無絕人之路。突然想起可以改乘飛機直達布達佩斯,這樣就能夠避開過境斯洛伐克了。
當天黃昏飛抵布達佩斯,隨即趕往火車站。我的3位朋友蓬頭垢面,像街頭無家可歸者,半蹲半睡地在火車站大堂打地鋪。4人重逢恍如隔世,抱頭痛哭。
今後,我手持一本香港特區護照,可以理直氣壯在東歐9國自由出入了。
滯留機場 狼狽不堪
另一次因「香港身份證明書」誤事,發生於22年前的夏天赴英國讀書。我辦了英國入境簽證,乘坐一架屬於阿拉伯國家的航機,飛經波斯灣中部國家巴林(Bahrain),再轉機至倫敦。
22年前來往香港與倫敦的班機疏落,機票昂貴;作為學生,自然選擇較廉價的上述阿拉伯航機;乘客還要有心理準備,轉機時可能因飛機客滿,會被安排轉坐下一班機。
抵達巴林轉機,我和另外5名乘客倒楣,200多人裡被「選中」沒有機位,要在巴林逗留一晚,等待下一班機往倫敦。我們6人當中,有2名印度人,2名非洲黑人,1名白種人,他們的護照全部不須簽證。航空公司安排豪華房車,接送他們往巴林5星級酒店住宿一晚。
惟獨我一人,香港身份證明書不被承認,不能踏出機場半步;僅獲得航空公司贈予數張餐飲券,無奈又徬徨,在機場大堂尋得一處寧靜角落躺下,卻輾轉難眠。心想,難道香港比不上印度和非洲?難道巴林海關擔心港人入境後「賴死」不走?
機場窗外一片沙漠,沙塵滾滾,人車稀少,誰會希罕久留?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沒有機位。夏天的沙漠,炎熱得令人產生幻覺;雖然沒有踏出機場大門,窗外的熱浪像擊破大堂玻璃捲進來。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
情況就像電影《機場客運站》(The Terminal)裡的湯.漢斯一樣,狼狽不堪。因為一紙身份證明書,淪落至如此境地,沒有尊嚴。
終於可以登機了。航空公司為了補償我的損失,將機位提升至頭等。這是我首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坐頭等飛機;衣衫襤褸,滿身臭氣,委屈了坐在我身旁的尊貴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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