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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兆昌:編輯男,寫作班導師。著有《拋棄熊》、《情感不良》(與黃敏華合著)等。個人網站:http://openy.net
行李,原來被錯放在下一班客機。它沒流落其他地方,只是延遲,回家。時間錯落得一點也不浪漫,行李認領處也只剩我一人在守候。孤獨尚可忍受。母親循例不來接機,我獨自走到新蓋的航天廊看一齣三維電影。還好,《機場客運站》早已落畫。在新買的小錢包掏出一年前兌現的港幣。沒半點熟悉感覺。找續一張膠面的十元紙幣,忽然想撒一個謊:「啊!其實我是學生。這裡有學生戲票嗎?」
售票員連我的「學生」身份也懶得追究,只冷著臉孔:「沒有。」便多遞來一張電影宣傳品:年曆。一年之計在於……在於等下一班客機,等這齣電影把我的時間打發掉。而,明明,我沒這麼多時間被打發掉的。
我想早點回家。
三維電影本想把平面世界還原為立體世界,可它要還原時,總有如此這般的瑕疵:看,那主人公的前額成菱角了。現實生活,並沒有這種視覺上的昏眩感。我仍記得他的微笑,為另一人而笑的歉意。是歉意。那刻,我沒刻意迴避他的笑容,也盡可能不因此感到半點不安。
這是甚麼感覺。原來昏眩感是可以抑止的?只要我已決定離開這地方,所有曾影響我、重視我的人,他們的表情也不再重要了。別國已在我眼前,別國風景已成布幕,把眼前的人徹底地掩過。我慶幸如此。不多久,他們的生活因我離去而改變:減少約會,多寫電郵、MSN,間中找些數年前的、無可挽回的事來吵架,否定對方這些年來所作的一切,而這「一切」得需是對方最具「成就感」的事。我們的溝通並不用深入理解對方的背景,反正已成過去。我不認同他所做的,包括:不跟我一起離開這城。
活該,得出這結果。是他太著迷於平面世界:垂直的、水平的。最好一把抓緊他的頭髮,一個勁兒把它堵進熒幕裡、紙張裡。
走出電影院,便見行李車。有這樣奇怪的搭配看來也只此一城。
我的衣物安好嗎?行李盛滿自加國帶來的氣溫和氣味,它們延遲離家時間,而我在等待一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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