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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森
今年歲次戊子，古人以鼠配十二地支首位的子。鼠雖然位居十二生肖之首，但是在中國文化之中，鼠的形象並不討好。常用成語如鼠目寸光、蛇鼠一窩、鼠竊狗偷、獐頭鼠目（廣府話則多講蛇頭鼠眼），全都含有負面意義。北方方言稱鼠為耗子，以其損耗人類的糧食之故，《詩．魏風．碩鼠》有云：「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無食我麥。……無食我苗。」簡直是人類的大敵。故俗語有云：「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以比喻犯了眾怒的惡人。老鼠屬哺乳類齧齒目，是傳播鼠疫的媒介，鼠疫即是中世紀橫掃歐洲的黑死病。
首先為鼠輩樹立良好形象的，應當是美國的漫畫角色米老鼠。然後寵物商人推廣以豚鼠作為寵物來豢養，鼠年談鼠，還是找比較討好的豚鼠來做文章。
豚鼠的名字可多，英文叫 Guinea pig，直譯為「畿內亞豬」。在中國則有兩個叫法，一是天竺鼠、一是荷蘭豬，但牠的原居地卻是南美洲西北部厄瓜多爾、玻利維亞和秘魯等國。天竺是古印度，荷蘭在歐洲而畿內亞則在西非洲。一隻趣致的小動物的大名，竟然涵蓋亞、歐、非、美四大洲，真是非同小可！
豚鼠體形似兔，與小老鼠同屬哺乳綱齧齒目，既不是豬，也不產於畿內亞。稱豬因為牠體態似豬，而牽涉到西非畿內亞則有兩個說法，一說是最初由一艘名為「畿內亞人」的英國商船將牠帶到歐洲，這首船據說穿梭往來於英國、南美和西非之間，這個說法看來比較牽強。第二說是「畿內亞」本為「圭亞那」（Guiana）之誤，這圭亞那地區就在南美洲北部，與豚鼠的原產地陸路可通。如果歐洲人真的在這裡初遇豚鼠，很自然會以為圭亞那就是牠的老家。但為甚麼又牽扯到天竺和荷蘭呢？
我忽然想起圭亞那地區有一部分曾經被荷蘭統治，今天的蘇利南（Suriname）以前就叫「荷屬圭亞那」，那麼當年中國人初遇Guiana pig的時候，可能還知道圭亞那由荷蘭統治，「圭亞那豬」變為「荷蘭豬」就有脈絡可尋了。但天竺呢？記憶中荷蘭人似乎沒有在印度次大陸建立殖民地。
我又忽然想起當初歐洲殖民主義者來到美洲大陸時，誤以為他們已經到了印度，因此他們將美洲原居民稱為印第安人（Indians），於是我又想起加勒比海的「西印度群島」，然後再又想起「東印度」和英國東印度公司。對了！還有荷屬東印度公司！那麼荷蘭和「印度」終於扯上關係！荷屬東印度其實在今天的印度尼西亞，與印度容易混淆。那麼由圭亞那豬、到荷蘭豬、再經荷屬東印度豬到印度豬，經印度鼠或天竺豬而再到天竺鼠，就形成另一條以訛傳訛的路徑。
豚鼠現時的身價可提升了不少，在老家牠被歸類為可食的動物，一如東亞文明認為某些品種狗可食而不是寵物。後來又成為科學家的實驗品，到了今天英文中Guinea pig常用作比喻給當作實驗品的可憐人，與「白老鼠」同義。
寵物天竺鼠可以壽終正寢，實驗室裡的荷蘭豬要受盡折磨，留守老家的圭內亞豬要給主人開膛破腹再油炸，真是同鼠不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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