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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健 吾 圖:網絡圖片
芥川獎評審委員會每年都會在東京築地的高級日式飯店「新喜樂」進行選考會議,第138屆(2008年)的得獎者叫川上未映子。她以小說《乳和卵》擊敗了首次獲得提名的旅日中國作家楊逸。
川上未映子,1976年8月29日大阪市出生。31歲,自稱「文筆歌手」。嗜好是午睡。專長是睡覺。自稱優點是可以在短時間集中精神,缺點卻是集中的精神只可以維持一段很短的時間。2002年加入唱片公司Victor Entertainment的時候,已經決定要當「作家+歌手」。發過三張大碟,雖然不是大賣,但也不是大蝕本。做歌手,或作家,或人,最麻煩就是這種高不成低不就。
看著她在鏡頭前打電話回到大阪的家,一邊跟電話另一端的母親用關西語說:「是啊,拿了芥川獎啊!」另一邊卻不停地向鏡頭「拋單眼」。川上在電郵中越洋解說:「回看新聞片的時候,大抵會覺得(我)很煩吧?當時,大抵是因為太緊張,又不知道應該做甚麼表情。結果,就對鏡頭單眼了。」
關西語之魅
「乳」在日語,多指女性的一雙乳房。而「卵」,可以是吃食的雞蛋,也可以是生命之源的「卵子」。《乳與卵》的故事,有三個女人—姐姐卷子、卷子的女兒和妹妹我。卷子是大阪京橋市中一家陪酒吧中的陪酒女郎。有一天,卷子帶著她將要迎接第一次月經的六年級女兒,去到東京探訪居住在東京的「我」。原因,是因為卷子要隆胸。故事,就圍繞著姊妹、母子、姨姪三段關係被迫在同一個空間中的三天展開。
川上未映子的大阪身份,成為了她的特色。關西人向來對「關西的身份」有一種鍾愛;關西人有快人快語、有話直說的縣民性。而《乳與卵》的遣詞用語,也是非日語標準語的關西語。有文學批評說,川上勝過楊逸的原因,是因為她通篇的關西語雖然不是主流標準日語的水平,卻令小說在行文之間,滲透女性文學家𦹅口一葉的長文體中的氣息。而姊姊、妹妹和六年級女兒三人,雖然都是女體,不同年紀、使用程度和自我價值的身體觀和身體哲學交疊交錯,令整篇小說很立體和有跳躍氣息。
芥川獎評審委員池澤夏樹說:「文章很幼細。讀起來順滑的關西口音,加上小說的結構緊密。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小說。」
4000字詩作嶄露頭角
「很多人都說,(日語的)歌詞和詩都很有音樂感,應該跟文學很類似。可是,我總是不這樣覺得。」川上小姐說。
「歌詞,可以寫戀愛,可以寫很多自己喜歡的東西。可是小說的題材,總好像不是自己可以選擇似的。」川上說:「雖說兩者都是在自己手上寫出來,小說在行走的途中,會因為自己處理得不好,而變得沒有趣。所以當我自己寫小說的時候,會反反覆覆地問自己問題。哪兒有問題,哪兒就停下來,停下來後,就看看那些矛盾、要點如何被黏合。我的小說就是這樣子。」
日語的歌詞和詩,沒有平上去入,又沒有合樂不合樂,因此要在日本當詞神詞聖,其實門檻相對地低。川上的歌詞,來來回回,反反覆覆地以關西語陳述自己「作為女性」的生活。《乳與卵》一躍成為芥川新貴,她那些本來只賣了五千張的唱片,忽然又多了三千多張訂單。
「當初只是覺得自己對文學有興趣,於是就找辦法去投稿。」川上說。可是在日本文學界,可以出小說的方法其實不多,參加各式各樣的文學獎幾乎是唯一的途徑。
「可是我寫的是像歌詞一樣的詩;或是像詩一樣的歌詞。」川上說,於是她找到了一本文風較開放的雜誌。起初雜誌的編輯們也只對她冷眼,說:「我們設有讀者投稿欄,如果你有興趣,就可以投到那兒。」結果,她把一首四千字的詩,投到那個欄目,而那本雜誌接受了她這首作品。
4000字詩作刊出,另一本文學雜誌《早稻田文學》找她寫新小說:「嘩……小說呀!……我從來沒有寫過小說,詩跟小說的體質又很不同,於是我想,就把自己心目中的小說寫出來就成了吧?」
創作可翻譯的東西
她心目中的小說是甚麼,沒有人知道。正如她第一篇小說叫《我的牙齒,比率,或世界》,就描述一隻牙齒的思考,小說一經刊出即受到芥川獎委員的賞識,首次出書便獲提名;這次得獎的《乳與卵》是她的第二篇小說。
川上說:「看到自己的名字時,我只是吃了一驚。有說被提名的人要在被選考的五本文學誌(新潮、昂、文學界、群像、文藝)上,發表超過150頁以上的原稿才會有機會被選考委員看上。可是,自己只是寫了一篇……所以,自己也很吃驚。」
「只要有人認為自己的小說好,已經是一件很高興的事了。」
川上以「日本語」創作的主要是歌詞和詩。小說,只不過是一本起兩本止,首作《我的牙齒,比率,或世界》全程以第一人稱描述;《乳與卵》對她的最大挑戰,是要處理三個人的關係:「本來《乳與卵》都是以第一人稱寫完的。可是從頭到尾讀過一次後,我發現用第三人稱的寫法,可以更有跳躍感。」
有筆、有歌—是藝術家;將來的小說,川上小姐又會如何寫下去?
「今後,會有舞台劇,要發唱片和寫小說……發表的平台已經夠多,所以將來的創作,我希望可以是切切實實地表現『人世間的感情』的作品。而且,我希望可以寫出一些可『翻譯』的東西。」
是想面向國際嗎?
「這是當然的。」川上說。
作家站在國際視野的邊上,在平假名和片假名之間,面向的,果然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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