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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年度文學獎得主《羚羊策略》
文：唐 睿
書名：La strategie des antilopes
作者：Jean Hatzfeld
出版社：Seuil
出版日期：2007年8月
「我曾被追獵如同一隻野禽，但我重新變回一個人。我身上人類的本性將我拖帶向前。由於這個原因我偶爾被記憶所欺騙。它使我遠離錯誤的想法為我提供一點舒緩，它將回憶篩選並將太沉重的憂愁排除。它不想滯留在這沼澤裡的生活而這是正常的。」
——安琪莉．穆卡曼芝（盧旺達種族屠殺生還者）
《羚羊策略》 〈與死亡和死者共處〉
1994年，自4月11日星期一上午11點到5月14日星期六下午2點的僅僅一個多月間，在盧旺達尼雅馬他（Nyamata）山區上近59,000的圖西族人 （Tutsi）被鄰族的胡圖族（Hutu）民兵以砍刀集體屠殺了近50,000人。而這，卻只是持續了三個多月，造成了約80萬死者的盧旺達種族屠殺中的冰山一角。
就在大屠殺後不久，法國記者尚˙厄茲非（Jean Hatzfeld）來到了尼雅馬他山區，為這宗世紀的悲劇，進行了一次深入的採訪。於2007年11月獲法國年度文學獎Prix Medicis的《羚羊策略》（The Antelope's Strategy），是尚˙厄茲非繼《生命的赤裸—盧旺達屠殺的倖存者》（Life Laid Bare : The Survivors in Rwanda Speak）和《砍刀季節：盧旺達劊子手的全盤托出》（Machete Season : The Killers in Rwanda Speak）後，第三部有關盧旺達種族屠殺事件的作品。
在《生命的赤裸》中，尚˙厄茲非記錄並講述了受害者的故事；《砍刀季節》則採訪了事件的劊子手並講述他們對事件的看法。《羚羊策略》的焦點則集中在2003年1月盧旺達總統的一個決定：取消對數以百萬計胡圖族人的起訴並將兇手釋放。於是問題的重點就由原本的種族仇恨而落在諒解，以及和平共存的可能性上。因為除了要面對之前發生的種種悲劇，以及痛苦記憶的煎熬外，生還的人仍得將生命的擔子繼續挑下去，且必須為自己的生命和心靈尋找一個出口。
藉著交叉訪問屠殺者和受害者的對話，《羚羊策略》呈視了遭到大量殘殺的圖西族，以及獲得釋放的胡圖族之間不能治癒的傷痛。一方面，我們能看到胡圖族的囚犯將事件的經過選擇性地鋪陳出來，而另一方面，倖存的圖西族人，自從經過好幾個星期在泥沼和灌木叢中的藏匿避難後，在述說起自身經歷過的屠殺事件時，少不免會因猶疑而結巴。的確，這種恐怖的經驗並非可以隨便向一個陌生人講述，而尚˙厄茲非卻能成功地進入劊子手和受害者的內心世界，描繪出盧旺達國家問題的複雜性。
藉著分別採訪兩個族群，尚˙厄茲非揭示了兩個種族在協議掩蓋下的緊張狀態，以及粉飾太平背後的陣營。儘管受訪者都盡可能地保持緘默，但尚˙厄茲非卻知道怎樣誘導受訪者說話，怎樣傾聽，以及怎樣揭露出受訪者內心深處的瘡疤，小心謹慎地面對受訪者，令《羚羊策略》不致變成一本僅僅只是偷窺他人苦痛的著作。這種族屠殺的真相在兇手的口中被操控，被異化，而亡者卻已不能作出供詞。兇手在地方法院上選擇性地說出真相，以便自己能獲得釋放，並在重獲自由的日子後，保持緘默，希冀大部分的人能原諒他們那「微不足道」的過錯。至於那些不能被生還者尋回屍首的死者，則只能默默地象徵著真相重組的不可能，靜靜地訴說出時代洗刷情感記憶的進程。
如果事實將伴隨殺戮和血泊被葬送，圖西族將發現歷史會在他們身上逐漸撕裂他們對生命的熱情，而這一切只會變成盧旺達更深更蒼白的傷口。在這曾導致超過80萬人死亡的種族屠殺的十多年後的今天，尚˙厄茲非為現在必須活在沉默的盧旺達一代作了一個既有節制而又深刻的對照，而除了寄望一個遙不可及的諒解之外，他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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