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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梁小島
三十一年前,當一心想走學術道路的曾永泉拿著獎學金前往法國念書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那裡紮根,更想不到會成為巴黎羅浮宮、凡爾賽宮及楓丹白露等法國著名博物館的一名資深華人導遊。近幾年,他往返於香港和法國的次數多了起來,包括本月15日回港,給由香港經濟日報經濟商學院開辦的藝術欣賞與投資精華課程講第一節課--羅浮宮珍藏導賞。二個多小時的報告,他口若懸河,不用講稿,講述藝術品的同時,不忘針砭香港社會的時弊,台下聽眾開心得連中場休息時間都不要了。有點像棟篤笑,但真誠不浮誇。
出生澳門的曾永泉在香港長大,考過的資格證明多得令人咋舌,隨便說幾個都是重量級:巴黎翻譯高校文憑(法國的diploma據說比普通大學資格要高,畢業學生更是搶手);巴黎索邦大學哲學(美學)碩士學位,之後還通過了政治哲學專業的博士資格考試;當然還有巴黎旅遊局頒發的導遊資格證。
「香港近幾年開始沉靜下來了,可能是走到一個要轉向的時機了。」曾永泉和記者聊天,中世紀藝術、神學、教育、社會政治形態是幾個主要的關鍵字。別忘了,他骨子裡仍是一個學者。
學術邊緣人
曾永泉結識的同輩朋友或同學,目前大半已是活躍在香港社會的精英階層,其中有中學校長、知名教授、政商界高層,包括主持本次精華課程的香港經濟日報社長麥華章。按曾永泉的話說,都曾經是一批七十年代深受大陸政治風氣影響的「左仔」(即指「左派」青年)。
「在中文大學的時候,有一大幫同學都很傻的。我們會找批判修正主義的《九評》來讀,還讀過日本翻印的《毛澤東選集》沒有公開的四本補充本,還專門跑到深圳去看電影《春苗》。上課的時候,大家都背著寫有『為人民服務』的軍綠色書包,模仿革命者,擁抱中國的一切。」
同左派思潮相伴的,另一個影響曾永泉的重要因素是當時天主教發生的改革,並在香港引起的運動,即主張走出教會,為社會、為貧窮人服務。「我們的信仰逐漸變成了一種實際行動,很多人還幻想著將中西方文化融合。」曾永德也曾經是這些「夢想家」中的一員。他一度想過進入教會,還跑到書院跟神父居住過一段時間,觀察自己能否從事宗教方面的教育工作。
儘管曾永泉由於個人原因最終放棄了教會,但有兩樣決定他日後人生道路的東西在那一段研讀神學、接觸神父的階段被保留了下來。一個是他打下了法語的底子,另一個是他開始發現自己對歐洲中世紀文化無可救藥的迷戀。
曾永泉去法國留學的想法很簡單,一拿到學位就返港在大學找教職,哪知道中途回來和已在搞教育的朋友聊天,才發現現實狀況的嚴重性。
「我看到他們壓力很大,為了鬥爭、官僚耗盡了精力,學術研究也成為了要完成的指標。而我在法國,卻可以有很多時間靜心讀書,看畫展,逛博物館。我對自己說,要做一些中國人在中國做不到的東西。」後來曾永泉看多了掛著各種博士頭銜的學術「混子」,就在通過博士資格考試之後,不僅放棄博士學位,香港也不回了。
白水先生
曾永泉好幾年以前開了一個名為「中世紀素描」的博客,主要撰文解讀羅浮宮等博物館裡的藝術作品,署名「白水」。記者猜想,是來自於他名字中的「泉」。據他說,有很多文章是他在法國讀書、研究中世紀文化所作的筆記。沒想到的是,這個興趣竟然改變了他的職業方向。
為了穩定在巴黎的生活,他在一位朋友的介紹下,進了旅行社打工。起先幹體力活,去機場接客、拉行李,後來嘗試做了一回導遊,竟然效果不錯。碰上羅浮宮開始要求導遊佩戴資格證的規定,他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考試。第一次去報名考試,發現過了截止日期,卻意外地被一名工作人員開了後門。
「我本來放棄了,不曉得為什麼那個人還是把我的名字加在了報名表的最後一行。添加的名字顯得很惹眼,可能法國人會以為我有後台,第一輪就讓我過。」第二輪考試選在了索邦大學一間地下博物館,面試問題刁鑽古怪,多是關於中世紀的冷僻知識,但曾永泉對中世紀的研究程度之深,讓法國人連連驚歎。
箇中秘訣,除了熟讀中世紀文獻、聖經,還有曾永泉自己對藝術的創見。他常見到參觀團中的遊客帶著從書本上學來的各種「主義」與展品對號入座。「藝術不是去印證的,通過對中世紀實物的觀察,我發明了自己的美學概念,就是『矛盾統一』。」
從神學到左派思想,從學術到導遊,「矛盾統一」也是曾永泉的個人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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