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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考的意義，在於令學生對學科真正明白、應用理解，還是只為爭分而考？
歸 一
與朋友在酒樓吃晚飯時，剛巧有電視在頭上，於是大家一同看到有中文老師說閱讀卷中有些問題他自己也不肯定答案。雖然我已經不是中文老師，但是一日為師，終身背負此名，朋友是英文科老師，他以難以置信的口吻說：「沒有可能，有一位英文老師會說自己不懂任何一題會考英文卷的題目，如果一位英文老師會說自己不懂答一份英文會考卷，不是老師大有問題，就是試卷嚴重失誤了。」
隔行如隔山，我不知道朋友之言有多正確，但我只能說：這兩年的會考閱讀卷，已經是我過去十多年，憑自身能力，懂得最多正確答案的一份卷。
我們不妨看看舊制時代的課文卷的題目：例如這是一九九九年的題目，問的是《我和我的唐山》一文，題目問在課文中，作者借助老白楊、老柳樹，來抒發什麼情感。請恕我做文抄公，我把該篇課文的有關「老白楊」、「老柳樹」的地方，引出來讓大家看看，大家是否可以指出，作者抒發什麼情感呢：
我獨白漫步在一條十年前曾去過的小路上，忽然發現，路燈下那一棵棵高大的老白楊，通體銀白，閃著奇異的光。這些在大地震中，曾像浪中船桅一樣劇烈搖蕩過的老樹，這些曾目睹過當年一幕幕慘狀的老樹，它們至今還在默默地、忠實地守護著什麼呢？那一根根形狀彎曲的枝條，使人想到它細密的根鬚。十年來，老樹的根鬚一點一點地伸向死難者長眠著的大地深處，是在為地上和地下、生者與死者傳遞著什麼音信嗎？
我停住了腳步，我又看到了十年前看見過的那一株株老柳樹。當年，樹下是聚集屍體的地方。老柳樹枝條凝然不動，彷彿在此起彼落的爆竹聲中沉思著歷史。我的眼睛發澀。人們對這些老柳樹的理解，也許遠不如它們對人的理解呵。
當年，我看到這道題目，老實說，我不知道答案。即使後來收到了評分參考，其實我都好難接受，這叫做答案：
一、老白楊「默默地守護著死難者長眠的大地」，因此表達了作者對過去慘劇「難以忘懷、至令記憶猶新的感情」；
二、抒發了大家對死者的感情。
至於借老柳樹抒發的情感就更加「O嘴」：
一、抒發人們內心對過去災難的追思，因此難以在新年感到歡樂的感情；
二、追思死者的感情
三、人對老柳樹的理解，並不如老柳樹對人的理解。
從理解的角度，「人對老柳樹的理解不如老柳樹對人的理解」，和抒發感情怎也扯不上關係呢？但是即使再難以理解的問題，或不能真的理解的問題，在舊有的課文下，都沒有老師或學生走出來，大大聲說自己不懂答或是感嘆做了「白老鼠」。點解？
考試密碼 按圖索驥
如果你細心一點看看課文和答案，很容易就明白當中的玄機。雖然學生未必真的明白「老白楊」和「老柳樹」代表了作者何種的感情，但是勤奮的同學仔，記得課文中哪裡出現過這兩棵樹。然後，學生就是把課文有關的部分，寫成答案，原文是「人們對這些老柳樹的理解，也許遠不如它們對人的理解呵」，但是現在是問感情，學生就會懂得說：
這抒發了人對老柳樹的理解，並不如老柳樹對人的理解的感情。
可是，老老實實，這是什麼感情？我不知，學生不知，但是學生識答。
在過去的範文教學中，學生就是用這種「認位置」的方式，來處理未曾見過的問題，同樣地，老師也是採用這種「快思邏輯」：學生明白課文就可以了，見到題目，題目問課文哪個部分，就把內容堆進去，無論如何都會有分的。
說穿了，以往的考試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就是圍繞相關的課文，大家「大概」掌握到課文的內容，即使在理解上我們不能真的知道學生懂不懂，不重要了，重要是他是否掌握了「考試密碼」，就是題目出現了某個提示，他可以「按圖索驥」，把相關的部分寫出來，告訴評分員：我有讀書，雖然我不一定知道自己讀緊什麼。
快思邏輯 答句差不多
在這個背景下，你會更容易明白今時今日學生和老師的反應。例如有老師說：選擇題四個答案都很相近，很難判斷哪一個是正確的。試想想，如果題目是這樣的：
試指出以下哪一個是香港的著名景點？
A 大堡礁
B 自由神像
C 海洋公園
D 萬里長城
這還叫不叫做考核考試呢？選擇就必須要近似，才真的可以考到學生，是否真的掌握有關的事物。但是我又完全明白老師的憤慨，因為他一向都是用「快思邏輯」，教學生答題本來就是大玩「差不多先生」，所以對於要在很相近的答案中選一個，自然很痛苦。
不少學生說題式不對辦，要回水。更有趣的是，真的不少學生要求要多一點長問題。同樣地，你也明白他們為何有這樣的要求，因為他們仍然相信，如果給他們寫答案的機會，「多多少少都可以有D分」（網上人語）。
所以，今年度的中文科卷一，有一個最大的錯：就是把真相暴露出來。一個讀了十一年正規教育的學生，接受了多年中文訓練後，既不知道漢朝距離今天不止一千年，也不知道詩歌押韻是在每句的最後一字上，那麼，我們不要奢談什麼對文章的閱讀和欣賞了。
老師和同學們，把試卷押上火架，祭了旗，確是可以有一時之快，但是對整個社會而言，把信使殺了，難道壞消息就真的會消失嗎？不要這麼天真，這麼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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