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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濤
趙樹理的故鄉在山西沁水縣的尉遲村，他的青年時代也在這裡度過。尉遲是一個複姓，在字典裡，此「尉」字應讀為「yu」，我不知道為什麼本地人都讀為「wei」。四年前我來過一次，今年5月我又同山西的一批作家再次來拜訪。先去趙樹理的墓園。因為趙樹理的墓園就在村外，而且是緊貼著村邊。那裡是一個小土山，叫牛頭山，高不過三五十米。這裡比我四年前來時，修得好多了。由山下修起整齊的石階，大約曲折地走上百多個石階，才走到墓園。先是趙樹理的坐像、石雕。再上去一層，是碑亭，亭前匾額寫「浩氣長存」；亭後匾額寫「高文崇德」。這都不是虛語。亭內有碑，記生平，是他的好友苗培時所撰。再上一層才是墓，土墓被青色籐蔓覆蓋，蒼翠四溢，只有墓邊約一米高的石砌，還留出幾片潔白。其實這是一個衣冠塚。趙樹理的骨灰是同他的夫人一起埋葬在他們家的墳地裡。我想，這正是趙樹理為人的風格。墓地雖然稱不上豪華，但是也可以說是相當大氣。墓園佔地二十畝，加上石階，總有四五十畝吧。一位當代作家，身後能有如此一座墓地的人，怕是極少數。趙公一生，無愧於此。墓邊的樹木已成蔭，佈置有方。趙樹理生前如果知道，一定會擺手說：「不用，不用！種上點果樹，比啥都好！」其實在這個墓園旁，趙樹理生前就曾試種過蘋果樹，可惜我沒有問現在果園如何模樣了。我們大家獻上花圈，向趙公之墓三鞠躬。大家分散觀光，我繞墓而行。走到墓後，我看到有三個已破損的舊花圈堆放著。那一定是此前的謁墓人所留下的了。人民作家不會寂寞於身後。
然後我們就到趙樹理舊家。門前有薄一波題寫的「趙樹理故居」。這同山西作家協會機關前面的「趙樹理故居」是同樣的字，一個是青年時代勃勃向上時所居，一個是晚歲淒涼之地。一想，使人黯然。裡面同四年前沒有大變化。四合院院門門廊上的雕花，說明此家曾是小康。北房和東西房都是二層木結構小樓，木樓梯在房外設置。正房廊下有一個直徑一尺的黑色磁缸，口向外，固定於牆上。這是當年養蜜蜂的工具。當年南房的位置，現平整為水泥面，四年前還是一片荒草地。據介紹，房子倒了以後，無力修復，改為飼養房。趙樹理父親老年時喜獨居，就在這個房裡度過晚年。這個家裡現已沒有什麼舊日景觀。於是我們就到不遠的尉遲廟去看。這裡我以前沒有到過。對一個小村莊而言，這可以說是規模不小的廟了。尉遲恭字敬德，是唐太宗的大將。他本是山西朔州人。據說因為不得意，一度隱居於此村。此村原名簸箕村，以編織簸箕為重要副業。自從尉遲恭來居住以後，村人以此為榮，就用他的姓作為村名了。現在的這個廟，在正殿對面，就有一個戲台。當年逢到節日，這裡是可以唱戲的。我由此想到，趙樹理一生酷愛上黨梆子戲，對各種伴奏樂器也都能來幾下。這與這個不小的戲台可能是有點關係的。他在晚年寫了不少戲劇，用戲劇反映現實生活，抒發自己的憤懣，表達自己的不滿，也表達自己的熱烈願望。查他生平著作，早年就寫了不少鼓詞，後來改編《三關排宴》，1942年寫過《萬象樓》，1964年寫過《十里店》，那都是上黨梆子戲。我記起在新建的「趙樹理文學館」裡有一副對聯，就有「鐵筆聖手《萬象樓》」和「盛年華章《十里店》」的聯語。也有人說過，趙樹理是「生於萬象樓，死於十里店」。《十里店》在1964年引起巨大的風波，到「文革」時，也是導致他冤死的重要原因。同去訪問的作家張石山，在一次發言中說，如果趙樹理還活著，他一定會使用電視劇的形式來寫現實。我想，這話有理。趙公是倡導「問題小說」的人，用電視劇來接觸「問題」，最是方便。當然這也只是後人的想像或想念吧。斯人已逝，何由追尋？後之來者，當自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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