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翁靜晶
「這個杯子，從我第一天教書，就用到現在。」任職老師的朋友，滿懷感慨地介紹著那陪伴他度過多少寒暑歲月的水杯，不勝唏噓。儘管杯的底部，已缺了一角，它的主人，仍捨不得將之丟棄，只因為一份難捨難離的感情。
就像是某人穿了二十年的毛衣、置了三十年的傢具、保存了四十年的舊唱片，別人眼中是陳年的垃圾，主人卻無時無刻都驕傲地宣佈著彼此的深厚交情。
在這一個甚麼都採取即用即棄的年代，對物品仍是不離不棄的，只會被視為食古不化，甚至是不注重衛生的一群，最低限度，也是些浪費時間的大閒人。一塊從早上抹到晚上的手絹，沾滿了汗水、菜漬（搞不好還有鼻涕），百貨公司每天大抵也賣不出一百條，但用完即棄的紙巾，卻是成千上萬地傾銷，這說明了甚麼？
從前的年代，舊鞋子總要到穿破了，才准換新的。這既是客觀經濟環境所限，不得不節儉，同時也包含了感情因素。鞋子，就像老朋友一樣，舊的才貼心，新的反而生硬，不自在！人對於物，存在了一種尊重和感恩的心情，正所謂「待人接物」，對待物件亦富有情感者，對待身邊的人，定當也不會薄情，不知不覺間成就了「人道」的教育。
但是，到了今天，物件則只剩下功能化的用途。為了炫耀、裝飾、消耗，甚至光放著也好……當需求改變，又或者功能失去，物件的生命就此完結了。朋友、同學、老師、同事、鄰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不過如是。
著名歌曲《龍的傳人》的作者侯德健，也曾填了首歌詞，對這變遷發出感嘆︰「新鞋子還沒有縫好以前，先別急忙著把舊鞋子脫，舊鞋子還沒有穿破以前，先別急忙著把新鞋穿上，老先生老太太都這麼說呀，從前的生活就是這麼過，老先生老太太都這麼說呀，現在的孩子們不會過生活……」
現代人的價值觀、感情觀，似乎也就是把「棄如敝履」奉為「新陳代謝」的必然現象。「舊的不去，新的怎來？」無疑是現代人口邊常掛著的一句對白。誰會為一支製作精美的塑膠叉，花上寶貴的時間，用洗潔劑化解黏上的油污，晾乾抹淨，然後騰出寄物的位置，讓它在不知何年何月再一次效勞？現代所標榜的，不再是長情，而是誰比誰更快將手提電話更新、將舊電腦換掉，也沒有人再會替原子筆換芯……「變幻原是永恆」是如斯的深入民心，對於身邊人來人往也麻木起來時，物件的新舊交替又怎值一提！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叫浪漫乎？世事之所謂「無常」，說穿了倒有不少是人們自己不珍惜而導致的。
環保意識的抬頭，是否能使人更念舊，難說得準。就算以此拖長了物品的壽命，也不過是表面上服務年期的延長，當中那份情，早一去不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