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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蕭威廉
近期聽過的兩場音樂會,無獨有偶地都撞上了城市女性的熱門話題—美國的四個「娘子軍」為了性和愛日夜討伐之時,香港乃至華人女作曲家們適時捧出了自己的曲譜或者大展歌喉,這是裡應外合還是巾幗不讓巾幗?總之身為男性,面對這聲色藝攻勢,頗感樂融融,卻之不恭。
第一場要說的是《新世紀女作曲家浪漫曲之夜》,由旅港多年的女作曲家王強牽線,約請了海內外幾位華人女性友儕,新舊作品一爐共冶,並專程請來廣州民族樂團及指揮家胡炳旭,在中環這個白日裡OL多如過江之鯽的地段,演奏了一個晚上陰柔多變又癡怨深情的女性音樂。
說她們陰柔多變,是有時候變得完全和「女性化」搭不上邊了!如開場曲史付紅的《對話》,在一個緩慢、時走時停的節奏裡,呈現出一種荒涼原始的古怪儀式感;在斷斷續續的敲擊樂與吹管樂中,慘兮兮地升起一股遊走於漢文化邊緣外的可憐幽魂。這首作品令人毛骨悚然,想聽「女性浪漫曲」哪有那般輕易?先兜頭淋一盆冷水!
接著是王強教授的作品《洛陽少婦》,只聽一股喜氣盈盈的弦樂洋洋灑灑迤邐而來,撥彈樂裡又展現出流轉的眼波和嫵媚的談吐,正聽得人骨頭發酥時,冷不防吹奏樂更高更強更響地喧鬧起來,又把剛才的富貴豐腴沖走得一乾二淨。耿直的王強在眷顧了旅居地的廣東音樂的一點印記之後,隨即又以她山東人的爽快火辣攪拌起來,把個《洛陽少婦》攪得有點花容失色。若是男性如此,該派他個唐突佳人的罪名吧?但女性對女性這般,說不定就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香港的林迅寫了首《自戀狂》,其實音樂本身跳脫而具靈氣,音樂纖體均勻婀娜,有著迷人的聽覺光彩,可惜標題與音樂格格不入,亂了套!這樣的標題表面上有著自嘲和自信,實際卻反映了自我定位上的迷茫。
其它的一些作品也是呈現了自我身份或性別不確定性,這或許是因為師承於男性作曲家而被技巧框住了女性的音樂語匯?我不知道。
正當在思索這個問題時,我聽到了朱婕的《自梳女》。這是一首高胡領奏的,類似於協奏曲的作品,但她毫不花哨,直扎入內心情感而宣之於音樂,這是一首真正的浪漫曲(Romanz,德文中指歌劇主角吐露心聲的獨唱曲,屬於詠嘆調的一種,後被作曲家沿用於器樂曲的吟唱),而且徹底地展示了毫不妥協的女性身份;細緻和嬌嫩的音色,倔強的剛烈和爽朗的音程展現了恰到好處的新鮮感。可惜的是,在她持續地音樂開展下,過於淒怨的泛出了自梳女的辛酸,但這對於藝術傑作來說是不必要的,莫札特之所以永恆正因為他超越了現實。竊以為朱婕教授如能稍作修改,《自梳女》的藝術境界將更加崇高雋永。如今是絕佳的香檳酒酸味多了點。
嗐呀!已經沒有篇幅再寫另一場《聲樂錦簇》的評論了。請讀者見諒,尤其是我在那一場音樂會裡得到很不錯的享受,本應對本港幾位新崛起的女歌唱家褒揚一番的,現在只能舉出他們的名字了:嚴翊樺(嚴偉)、梁頌儀、葉葆菁、連皓忻、史韶韻。都挺陌生是不是?沒關係,只要下次你能去聽她們的演唱,保證你能為香港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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