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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書林樵夫
書名：《玄奘西遊記》
作者：錢文忠
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年9月
在一個缺乏理想的年代講述理想，或通過大眾傳媒傳播學術，都是十分困難的事情。然而，這兩件困難的事情，師從季羨林先生的錢文忠做到了，中央電視台的「百家講壇」欄目也做到了。根據央視「百家講壇」講稿寫就的《玄奘西遊記》，兼具學術性與通俗性，對於我們這些僅僅了解《西遊記》中的熱鬧，卻對一代名僧玄奘以其超人的毅力和勇氣西行求法故事頗感興趣和好奇的人來說，無疑是很好的入門。
近兩年來，內地的「百家講壇」已經足以從一檔電視欄目上升為一個文化現象。它不但深深地改變著大陸電視觀眾的閱讀視野和知識結構，同樣也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以往對於電視這種大眾傳媒在傳播文化過程的疑問。易中天、于丹等這些在大陸民間頗具影響的學者，無不是由這檔節目推出，而《品三國》、讀《論語》這些在書店排行榜上居高不下的著作，也往往是根據學者們在「百家講壇」上的講稿集合而成。然而，即便如此，作為一名嚴謹的學者，登壇開講，還是要有一番「心路歷程」的。這倒未必在於作者對於自身學問的不自信，卻有可能是出自對象牙塔內的學問世俗化的擔憂。也由此，錢文忠先生需要搬出孔聖人證明他將學術通俗化的合法性：「倘若春秋時代就有電視，那麼，孔子也應該不會拒絕的。」
與大多數人所熟知的《西遊記》那些「怪力亂神」的故事不同，《玄奘西遊記》所講述的，是歷史上的玄奘法師西行尋求佛法，並翻譯佛經的一段中印文化交流的精彩歷史（因為玄奘所寫的《大唐西域記》是了解那個時期印度最珍貴、最詳實的文字資料）。小說與歷史的真實，自然會有差異。就身世來說，玄奘的父親儘管學業出眾、做過縣令，但卻並非小說中的「狀元郎」；而玄奘在《西遊記》中唐王「御弟」的身份，在歷史中很可能源於他在西行求法過程當中，被困高昌，而最終以風範和魅力贏得了高昌王麴文泰的信任與支持，並結為兄弟的歷史。就西行的歷程而言，玄奘求法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並非想吃唐僧肉的妖魔鬼怪，而是他未獲唐朝的處境許可，作為「偷渡客」在偷渡過境時遇到的官方緝捕，以及偷越重兵把守的邊關五烽，孤身一人穿越沙漠的艱險。
歷史上真實的玄奘，並非《西遊記》裡連白骨精是誰都分辨不出來，只會唸緊箍咒的僧人，而是極富觀察力和判斷力、才思敏捷、洞察人情世故並且善於論辯、善於交友的智者。比如，玄奘所寫的《大唐西域記》中，關於阿耆尼國的記載不足三百字，但卻能夠囊括國土大小、風俗、水文、地理、土特產等豐富的信息。玄奘又善於佛學理論的辯論，在抵達印度之前，就曾通過佛經的辯論戰勝了龜茲當地最高的佛教精神領袖木叉踘多。而這也為他最終名滿印度，成為「中國歷史上最牛的留學生」埋下伏筆。
說玄奘是中國歷史上最牛的留學生，應當沒有任何問題。拜師過程中，當那爛陀寺的寺主戒賢法師見到玄奘後，竟因為玄奘的到來與他的夢境相契合這種特殊的因緣，激動得嚎啕大哭，要親自收他為徒；「宿舍」方面，玄奘「入學」開始便被安排在法師的居舍裡，七天後，更是被安頓到戒賢法師的老師護法菩薩故居以北的「上房」裡面居住；「食堂」方面，玄奘也得到了特殊的禮遇，得以享受「多聞大德」才能得到的「供大人米」。當然，玄奘的學術成績，也配得上他在那爛陀寺受到的禮遇：作為一位留學生，他代表那爛陀寺在佛經論辯中戰勝挑戰者「順世外道」，維護了那爛陀寺的榮譽；為了爭奪一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當時印度最為著名的戒日王和鳩摩羅王兩位國王還差點大動干戈。
對於玄奘而言，取經的目的不僅僅在於滿足個人對於智慧的渴求，更是為了使佛法得到弘揚和傳播，並以此普度眾生。這也是返回大唐後，玄奘最終謝絕唐王的任用，專心於佛典翻譯的原因。從這個角度來說，錢文忠先生傾情於「百家講壇」也是可以理解的：所獲真知的學者（如果真有的話），又何必拘泥於冰冷的象牙塔，自珍所學而恥於將這些真知傳播於大眾呢？在這方面，玄奘是千年以前的先行者。
曾經聽到一位我所敬佩的前輩追問：無知是多麼大的黑暗，我們微弱的理性之光，能夠照亮多少？我想，智慧如玄奘者，也正是秉持著那份堅毅和勇氣，以篤行追尋心靈的歸屬，以智慧渡得肉身的彼岸，用心靈的之光照亮無邊的黑暗——篤行者，無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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