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美玲（保良局八三年總理中學 中四）
我喜歡水晶球，喜歡陳列在櫥窗裡的那個不起眼的水晶球，喜歡它癡癡等待伯樂青睞的模樣，同病相憐的感覺使我由憐生愛。
每次走過精品店，我也會停下腳步，默默地看著它，呆若木雞的雙眸輕輕的注視，心中的絲絲情愫不經不覺地被無情地勾起，但我總是能在死灰復燃之際，驀地醒來，猛睜著眼，費力地把頭挪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我沒想過要把它買下，因為世上有許多許多東西，是無法私有的，它們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們的存在只是基於人們的渴望擁有，而不是真正擁有──也許「遺憾」便是它存在的意義，也是世人對它的詮釋。
水晶球的價值很便宜，它不是由名貴物料製作而成的，更不是由獨一無二的名師所做，它只是一個普通的擺設，只有在對的心情下遇上它，妳才會發現它的過人之處。它幽閉的氣息讓人黯然，教我不能自已的由得一身寒氣襲來，任由目光迷茫地四維竄擾。我害怕它，怕它時時刻刻都惹我憐惜，惹我心疼，惹我生氣：氣自己為甚麼總要在錯過後才驚覺可以捉緊──「遺憾」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是無法握住的過去，一段不能重來的回憶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住進寂靜的心扉下，隱隱約約地讓懷疑的目光映照著，並在淚水的滋潤下落地生根，緊緊地揪住懸垂的心，使它不至於狠狠地摔下來。偶爾我會嘗嘗它原來的甘甜，微微地露齒一笑；偶爾我會大膽地惋惜一番，放縱地淚灑一場，讓積累已久的思念一傾而瀉。
恬靜的琉璃天幕下，站著一對曾經天各一方的男女，他們穿著大衣，繫上曾染上對方體溫的頸巾，抿著那張曾屬於對方的嘴，放任地讓目光往對方身上跑。飄雪瀰漫，寒冽的氣息不作聲地鑽進兩人的心弦，陣陣的刺痛，粗魯地在血液、脈絡間流竄，驀地在焦灼瘡疤上停下腳步，所有的力量忽地聚集一起，隨即毫無預兆地一舉把保護膜粗暴地撕破，凹凸不平的未癒合的新生皮膚也隨著保護膜的毀壞而褪下，昔日的迷濛伴隨著鮮血慢慢滲出，昔日的種種把理智完全淹沒……突如其來的偷襲教我無法思考，我大力地喘著氣，心劇烈地跳動，不安的情緒毫不客氣地迎面襲來！我無法思考，身子顫慄不停，暈眩的感覺一湧而至，我閉上眼睛，再也不要看到它，再也不要想著它，再也不要愛著他！
寧靜是最美的樂章，無言是最好的問候，無視是最明智的回應──不能明言的矛盾、掙扎、被禁止的渴望、被封閉的感情皆被淡淡紫霞幽怨地綑綁、纏繞，裊裊寒氣終於鑽進萬重山，標誌著，勢如破竹的萬縷情絲也衝破防線，靈巧地扭開門鎖；輕盈地鑽過門隙；瀟灑地甩掉束縛，頭也不回地衝到對方面前。沉重的行李、厚厚的外衣千斤重，卻比不上對彼此的思念、對過去的悔恨。垂死的心已經騰不出絲毫空間來思考，更拿不出一分氣力來振作，只好任它沉下去。再次受到相思的折騰，它重重地倒臥地上，烙下厚厚的印記，記著愛曾經來過，卻又沉重得令人無法捧在手心中，輕柔地撫摸著，好好疼愛著，只能看著它昇華，無聲無色的化為烏有，也許此時手心中冒出的汗珠，淚眼中的水氣，心中的悸動能證明它確實存在過。
看著前方的彼此，雙眸的對視間，平靜的樂章失去了規律：五線譜上的音符不安地跳動，鍵盤上挪動的兩隻手，甩開人性的束縛、命運的擺布，偷偷的牽著彼此，任由驚愕震撼著它們的主人，害怕、震驚在男女的眼神中一覽無遺，他們貪婪地看著對方，輕輕地搖頭，然後隨著嘆氣聲把頭垂下，讓積存已久的淚水在伯樂的見證下，徐徐流下，滴在緊握的兩隻手上。似是責備又是祝福的瞥它們最後一眼，然後立刻轉身離開。留下一雙只有彼此的手，緊緊的擁住對方，哪怕只有短短一分鐘的幸福，只要牢牢地抓緊，便已足夠。 ■本欄接受學生來稿，歡迎學校集體投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