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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風
某日碰到一位企業報編輯，說他最近升了科級，差點沒讓人笑出來。
改革30年後的今天，中國媒體已裂變為最多元化的行業之一。投資主體的多元化，讓媒體鐵板一塊的「喉舌」姿態不復存在，刊物風格也從中規中矩的大一統變為多姿多彩。媒體之間在質量與發行量上拉開了巨大差距。一個簡單的新聞發佈會素材，有的能做成珍品，有的卻做成了垃圾。
記者不再是幹部
中國媒體的劇烈變革始於1998年。在那年的國家機構精簡中許多部委被撤消，其下屬的機關報立即成了「沒娘的孩兒」。新聞出版署規定，凡是沒在規定時間內找到主管部門的報刊都將被取消。一些效益好的行業報便投奔了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等大報業集團，效益不好的則只好關門。中國物資報、中國兵器工業報等一批機關報的撤消，讓記者編輯第一次嘗到了下崗的滋味。從那時起，眾多位於變革前沿的行業報便不再吃「皇糧」，變身為向國家納稅的企業，多數刊物的採編也永遠沒了「幹部」身份。
刊物位置及記者身份的轉變，讓「中字頭」報紙的主流位置開始動搖；雨後春筍般的新興媒體對傳媒市場的蠶食，更讓傳統媒體的發行量大幅度下降。南方報業集團旗下的《新京報》，就以報道的深度廣度成為中國報刊市場的一匹黑馬。
媒體民營化成趨勢
改變經營方式，成為傳統媒體反擊新興媒體的生存之道。為了堅守主流位置，幾乎所有的傳統媒體都在大辦子刊，只要能弄到刊號，就要拉起一幫人辦刊。這些子刊不僅能帶來更大的創收平台，還能以更靈活的運營帶動母刊的體制改革。許多子刊依靠更激勵人的機制，已壯大得超過母體。雖然媒體的喉舌定位並無改變，但市場化進程讓更多媒體有了更獨立的位置。當然也有無數曇花一現後就因經營不善而倒閉的刊物，巨大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
早在10多年前，就有不甘虛度的總編級人物從傳統媒體游離出來，嘗試獨立辦刊。他們最先做的事兒就是到處挖人，名記名編成為搶手人才。為了搶人才，白手起家的就許諾送乾股，融資成功的就高薪聘請。由於機制順暢，新興媒體往往能吸引到比傳統媒體更優秀的人才。新興媒體中發行人與採編的關係不再是同志，而是老闆與僱員。
合法辦刊，批刊號是頭等難事，於是「買殼上市」成為捷徑。北京各級行政機關有不少經營不善半死不活的刊物，主管部門樂得把其當包袱甩掉，只靠轉讓刊號輕鬆收取管理費。如今，不少股份制媒體已成為傳統媒體的強力競爭對手，北京各報攤上熱賣的雜誌，從娛樂到旅遊，從汽車到文摘，許多都是被收購刊號後獲得新生的。有媒體投資人堅信：媒體民營化將成為大勢所趨。媒體經濟，會成為新興的朝陽產業。
從「圈養」變「野生」
成功的媒體發行人，既意味著高層的社會地位，還意味著財富。許多上個世紀初前後畢業的大學生，從進媒體那天起就不甘寂寞。他們拉廣告、開公司、炒股票。當同事還在花幾小時工夫修改稿件語法錯誤時，他們卻在證券市場緊張地盯著大盤，短短幾分鐘內賺的錢就超過報社幾年的收入。傳統媒體開始不景氣、採編開始下崗之時，這些40歲上下的新富們已有實力躋身於發行人行列了。有10年前還租農民房騎自行車的記者，已在北京買了別墅和高檔轎車，起家就靠承包一份刊物。
無數從傳統媒體逃離出來的老記們，都有著深深的飄泊之感，新興媒體不分房子，沒有各種福利，生存下來完全靠拚實力，經常會從一家媒體跳到另一家媒體。但他們由「圈養」變為「野生」後，漸漸適應了勞動力市場的殘酷競爭。由於利益機制不同，新興媒體評價員工業績往往更公正，給人更廣闊的發展平台。有個從中字頭報紙跑到新興媒體的中年女記者說：寧願永遠飄泊，也絕不回到舊體制中。為了獨立與自由，有不少記者寧願過吃鹹菜饅頭的苦日子。
傳統媒體的體制讓不少記者心有餘悸，那種體制浪費著人的才華。有報社資深名記因與領導不和，便被分配做了多年校對；有為讀者深愛的記者因不是領導線上的人，從業半生也沒被提名評過任何新聞評獎。目前傳統媒體的人員流動之頻繁甚至超過新興媒體，有的刊物幹滿３年的採編人員都很難找。
官報的呆板，反而突出了小報的新聞敏感性。如重大惡性環境案件的報道經常並不來自《中國環境報》，而是來自《南方周末》、《新京報》那樣綜合類報刊。相比之下，高層研究部門及協會下屬的報刊，其發稿環境還要相對寬鬆一些；如中國經濟時報，就經常能夠觸及到社會敏感題材。
社會題材成為危險的雷區，娛樂、實用型的刊物便大行其道。以引導時尚消費為己任的《瑞麗》，十幾年來發行風頭不減，代表的就是娛樂至上精神。《中國地理》更加生逢其時，改版以來以出色的人文地理報道成為旅遊類雜誌的大哥大。做實事，少管「閒事」，成為多數媒體的生存之道。實際上，多如牛毛的娛樂消費類刊物，嚴重同質化競爭之下生存環境也越來越殘酷。
所幸的是，金錢還沒有成為衡量記者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曾被《南方週末》評為中國最著名記者的《中國經濟時報》記者王克勤，就成為許多新入道年輕人的偶像。作為著名的黑幕記者，王克勤調到中央級媒體後不久，就以一篇《北京出租車黑幕調查》震撼了整個北京，由於披露了北京出租車司機悲慘境遇，讓無數北京人流淚，也遭到利益集團的痛恨。目前已有多位人大代表呼籲我國出租車行業體制改革。正是王克勤這樣的記者，保住了中國媒體的良知。敢於從更高層次觸及敏感的重大題材，讓一些「中字頭」媒體保存了頑強的生命力。
每年秋天，都會在中山公園上演激烈的報刊發行大戰。各刊物的發行部門，早已從單位邊緣升為核心部門。多年前默默無聞的北京印刷學院，其發行專業的畢業生早已供不應求。媒體經營，更成為極搶手的稀缺人才。
媒體裂變，是機會更是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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