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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8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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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張大春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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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記者動筆寫這篇張大春的訪問時,張大春的新書《一葉秋》就要面世,他本人也會來港,在嶺南大學開課。

 七月,香港書展,張大春從台灣飛來做講座,本報專訪時他告訴記者這兩個消息。

 說到張大春,記者先扯幾個名詞:高羅佩,卡爾維諾,中國傳統說部。

 高羅佩是荷蘭人,擔任過戰後荷蘭駐日本韓國大使,他是個漢學家。《大唐狄公案》這套「推理小說」是高羅佩最廣為人知的作品,其精彩毋庸記者贅言(很多國人都看過電視劇集《狄仁傑斷案》,劇本就是據高羅佩原著改編。)他寫《大唐狄公案》,一則源自他對中國歷史文化的由衷喜愛和準確理解,二則中國傳統上沒有真正的推理小說,包括包公案、狄公案這些公案小說,破案關鍵有時依賴「死者托夢」、「陰曹地府」這些縹緲玄奇的橋段老梗。中國古代當真沒有合理又精巧的「梗」嗎?當然有。高羅佩寫完小說,坦承故事中那些做案破案的機關,大多來自他讀過的古代中國故事、史傳、筆記,如《三言二拍》、《古今傳奇》、《棠蔭比事》。他把分散的元素重新組合,就有了《大唐狄公案》這個扣人心弦又中國風味純正的推理小說系列。

 卡爾維諾,意大利當代最有世界影響的作家。很多國人文學青年一聽到卡爾維諾的名字,就會脫口而出他的兩本書:《看不見的城市》、《如果冬夜,一個旅人》,繼而侃侃而談其中蘊藏的當代敘事理論是多麼撲朔迷離又令人眼界大開。卡爾維諾還有另一部集子《我們的祖先》,裡面有三個中短篇小說:《分成兩半的子爵》、《樹上的男爵》、《不存在的騎士》,像童話,也可以當做故事哄孩子睡覺,也足以在燈火闌珊的夜晚作一杯酒的談資,讓對面那個有耐性有時間聽你胡扯的朋友心馳神往。卡爾維諾的敘事非常現代:清爽,不粘滯,自由。他能從我輩凡夫俗子與之糾結不清的現實中脫身,有一股助力來自傳統:已不存在的祖先,傳說中的城市,以及自由、清新、形式鬆散但內在生命力豐富的講故事方式。這些賦予他巨大的自由和愉悅,就像齊天大聖。

 說部,是中國古代文化體系中的一部分,類似今天的「小說」,但又差異很大。《山海經》對大荒世界神仙靈獸隻言片語的描繪,《莊子》裡河伯與海神若的對話,《閱微草堂筆記》裡狐鬼捉弄人,都能算作說部。說部保存了古代中國很生動豐富的一面。

 不扯這三點,沒法說張大春。他的小說創作和理想,有高羅佩和卡爾維諾的造化之工,也正在從傳統說部——以及史傳和筆記——中汲取養分。

我在向中國敘事傳統致敬

 張大春現在主要做幾件事:寫小說,在Blog裡寫古體詩,在電台節目裡講故事,在大學中文系講課。幾年前就知道他要寫「春夏秋冬」系列,05年出了第一本《春燈公子》,06年是《戰夏陽》,今年9月《一葉秋》,最後一本《島國之冬》即將寫完。《春》裡有19個小故事,彷彿金庸收藏的《廿二劍客圖》背後的俠客異士小傳;《戰夏陽》就和歷史結合得緊密。

 發現沒有,春、夏、秋、冬四個字在書名中的位置,剛好是第一、二、三、四。這不只是文字遊戲,張大春說:「這是按照時序的輪替。時序輪替是再自然不過了,循環不已。我想說明一個事、一個時代,怎樣的作家,不論層級怎樣,都在接受傳統的也好,前人的材料也好—的滋養。」他說到卡爾維諾:「卡爾維諾的《意大利民間故事集》,台灣中譯本是四大本。裡面一多半兒沒有作者,產生於沒有著作權或著作權意識不明顯的時代。他的意義是什麼?就是他所接受的養分是來自意大利民間故事。」

 「我在(「春夏秋冬」系列)書名中承遞的訊息也是向中國敘事傳統致敬。古代中國的筆記也來自這個傳統,是一種大家都可以分享的傳統。包括中國北方說的段子,能引起人的喜怒哀樂。這些東西如不經整理就不會有人看,在整理重寫中可以丟開創作企圖和必須有自己風格的負擔。這個系列就是向中國的這個傳統致敬。」

從有橋段到沒有橋段

 「春夏秋冬」是一個系列,但又不同。

 「《春燈公子》是單篇構起,《戰夏陽》更有主題,是對史傳重寫,每一本都有獨立的『過橋』、橋段鋪陳,比如《春燈公子》用的是詩,《戰夏陽》是段子。到了《一葉秋》,就有了敘事軸,從魏晉南北、隋唐、五代十國、宋元明清,貫穿了上千年的歷史。中間的橋段有八九千字,寫我高祖母、曾祖母、祖母、母親四個女人—也是在呼應《聆聽父親》—一個接一個說故事,也有她們說故事的情感,用『一葉秋』貫穿。一葉知秋,知什麼?核心就是從非常小的跡象上看到,人應該遠離權力,應該躲掉公共事務,離開偉大企圖,避免作官,或者是避免群居,最滅絕的是避免生命。《一葉秋》的這八九千字的橋段我是先寫好的,剪成七百字一段段的,有的放在這裡有的放在那裡,然後找到符合這七百字的故事,一頭一尾放進去。這意味著我這個作者已經滲透到古代的故事、民間故事裡去了。」

 很多作家是邊寫邊想,讓筆下的故事帶著自己走。而張大春是很有力地掌控和佈置自己的故事。

 「《島國之冬》基本寫完了,不需要這些有形的過門兒(橋段)了。你看第一本過門兒用詩,第二本用段子,第三本打散過門兒,《島國之冬》根本沒有過門兒,是散的。每篇都完全被改寫,變成了現代的短篇,變成了我的小說。不是說部、史傳、筆記了,前面的有點兒像易中天那樣輕鬆地講故事,到了《島國之冬》,完全變成了現代小說。」

 有朋友對記者說,喜歡《戰夏陽》超過《春燈公子》。問張大春怎麼看,他說:「如果有讀者去讀然後發現不同,我很感動,我大概知道我的讀者在台灣是怎樣的,這讓我很驕傲。我相信《一葉秋》出來會有人說:『我不喜歡,完全沒有《春》《夏》的味道了。』這四本書是讓不同的人看的——我可以給你打包票,沒寫完的第四本最會讓搞現代文學、比較文學的人感興趣。會有人說:『張大春你回頭啦?』《一葉秋》一定是不太像小說的,《島國之冬》就是發生在古代的現代小說,其中有些我個人認為是自己三十年來最好的小說。」

頓悟

 古代的說部或段子,篇幅短小,如果改編成現代小說,篇幅拉長,會不會稀釋了原來的張力?

 「小說和說段子不同,」張大春說:「段子,相聲,你花錢買票來聽,我就每隔一兩分鐘安排一個梗,小說可能就只有一個梗,在最後。現代小說不是梗,是final solution,最終解決,頓悟。這取代了以前不論西方、日本、中國舊式小說動作性的結尾—兩個人結婚啦,小孩發現了寶藏啦。現代小說的解決,講究心理的神悟、發現,甚至必須把能量一直累積到一個點,比如最後或是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才爆發。現代小說的脊樑骨就是頓悟,從(過去小說的)玄疑驚奇轉到心理發現,明明外在的東西要賦予內在。」 

 張大春,外號「大頭春」,經常看到人用「頑童」來形容他。其實他是個很嚴肅很認真的人,構思小說,寫古詩,認字,都很有faith。他認真但不執拗,深沉但不沉重,聰明但不取巧。他前面說人應該遠離權力,在《城邦暴力團》裡,他貫穿的主題就是一個「逃」字。「我從來不鼓勵人用有價值的生命為虛空的綱領式的主義也好理想也好,去犧牲生命的任何一丁點。」

 像不像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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