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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音凌
現代化的城市，人心早被高聳佇立的大廈分隔，被虛無的物質充斥，情亦早被貪婪擠下……偶爾流露被冰鎮的同情心，對現代都市人而言，值得無條件奉獻的人，幾近為零。
我居住於一個數千年來皆戰亂頻繁的地方──耶路撒冷。經歷過輝煌的日子，亦被戰火蹂躪吞噬過。重生後再次被戰雲俘虜，這次餘下的是被劃入歷史的遺骸。經已以那殘缺不全的軀體佇立了二千多年，歷史從不遺忘我，慶幸亦不幸的佇立於神賜的地域，錐心刺骨的過去未隨時日流逝而減輕一分，殘破的軀體使我自愧。
自一九六七年猶太人回到耶路撒冷的懷抱開始，我過著被哭聲抱擁，眼淚浸染的日子，痛苦屈辱也許就是我的象徵。軀殼無法翻起一絲昔日輝煌的回憶，反而年月的洗禮，使我更顯斑駁無能。數十年的時光於哭聲淚水中度過，淚早已看得麻木。
直至那一天，老人離開的片刻縈迴心中，揮之不去。
一個被歲月無情踐踏的老人，於天際露白時拖著疲憊的身心倚於我身上，沒有如他人般嚎啕大哭，沒有如他人般傾吐憤懣。只是靜靜的倚於那殘破斑駁的身上，不存在的心房莫名一陣抽痛。我歷遍了戰火的摧殘，聽盡了世間的慘狀，卻未有一刻被觸動的感覺……而他，這個一聲不發的老人卻輕易地觸碰到了。
沒有淚水，沒有言語，悲慟得空洞的眼眸，你想跟我訴說甚麼？又或是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甚麼？老人倚在我身上，千年來平靜的死海泛起無數漣漪。如果石壁有淚的話，我想把一直以來的悲涼全訴諸於人們落在我身上的淚。
時間依然我行我素，即使天崩地陷亦毫無遲疑。由天際露白直至烈日褪下，由少女的紅霞直到黑紗覆蓋天際，老人卻仍未從我身上離去，微暖的體溫與天邊的紅霞同時漸退，隨著黑夜無情的來臨，冷風竄入那具老態龍鍾的身軀。
想起無數的痛哭失聲，從來未介意過這個軀殼殘破的人。他們被水氣蓋掩，歷盡滄桑的眼眸浮現眼前。自欺般的慚愧使我將人類予我的一切拒諸門外。老人無聲的輕倚我而回到天父懷抱，我成了他人生末段的最後倚靠。這些日子除了悲痛的淚，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倚賴也一直包圍著我，而我卻從未嘗試接受當中的愛。我願意以一個可以放聲痛哭，一個值得倚靠的身心棲息處作為對你們予我愛的報酬。
救護人員把那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從我身上搬離，老人以那微微的體溫暖化了我的心。你，使我獲得了情，而我給予了你想要的安靜解脫了嗎？
對了，知道了嗎？我的名字是「哭牆」。 ■本欄接受學生來稿，歡迎學校集體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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