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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7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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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德文現代都市 古董職人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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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李卓賢

 一幀清代畫與現代畫之間,其實沒有太大分別,你撕它,它還是會分成兩半。你要談藝術性嗎?抱歉,粗鄙如我看不懂,齊白石和江康泉之間,到底有甚麼差別?

 沒有統計過多少人能精確解答這問題,不過每年拍賣市場的大手交易,彷彿告訴你藝術品也有好賺的時候。這不是代表畫家是有生路嗎?

 藝術家馮德文指著自己的作品大喊:「都唔好玩既!」當然不好玩。他畫畫,製作古典傢具,以藝術謀生,也笑自己糊塗。因為藝術品只有在作者死了,或者作者放棄藝術了,才會變得有價值。

 因此他笑著埋怨完一輪以後,又繼續思考如何用電飯煲染色,或者在魚缸深處畫金魚,如無意外,這是職人的最後覺悟。

 想起日本有職人。一般來說,職人包括屏風畫師、扇面的畫家,也有製作布袋的專家,那應是精通技能的專業手藝人吧。稱馮德文為職人,也是切合的說法。

 應該怎樣介紹馮德文呢?其實「畫家」未能準確描述他的工作。

 他的工作室雅蘭館,位於石硤尾創意藝術中心五樓,二百多呎的小空間,七零八落放著各式古典傢具、字畫與摺扇。

 他是香港碩果僅存的中式傢具畫師,其作品可在荷李活道找到。屏風、匾奩、方角櫃,漆上黑色顏料,以獨門技巧製出仿古裂紋,繪上花鳥、福祿壽、亭台樓閣與各式人物,還有掛滿一牆的木板,他用工筆紋出遊園官員一條條衣服的紋理,據馮德文說,這種木板畫最受外國人歡迎。

 「剛從葵涌的工場出來。」一隻腳才踏進工作室,馮德文已開始說。他是畫師,但客人訂造傢具,他便得兼做木工。「找工場做不划算。」香港沒有工場,大陸工場信不過,他便在葵涌租地方一腳踢,自己鋸木,做櫃,做板,做屏風。

 「有客人要做一對屏風,收他五千,過一段時間在尖沙咀某舖頭看見,賣二萬。」他愛畫畫,以畫傢具為主,卻畫到厭,最愛是拿著筆在紙上畫自己喜愛的小品或書法。「但要搵食。」除了畫傢具,也畫魚缸(有客人要求他在魚缸底部畫上兩尾大金魚),或替古畫做修復工作。

 可惜行業式微,他未見得因此吃香。之前一直打游擊,至石硤尾創意藝術中心開幕,才租下一個單位,把自己的作品陳列出來。於是擺在工作室裡的一張畫案,被某舞台劇導演買走;有消防員聽說他收學生,便要拜他為師。

 「香港沒有專門的學校,我志在保留這些以前遺留下來的好東西,或者把它傳下去。」

同志,可不可以給我紙筆呢

 馮德文1979年來港,家鄉在廣東鶴山,十來歲時膽粗粗向縣文化部畫宣傳書的人「討教」。

 「看見他在畫畫,明明是不相識的,但我就問他:同志,你可不可以給我一些紙筆呢?」從此他開始與畫結緣。

 六十年代末馮德文以畫先人的人像炭畫為業,「畫一個人一元,加件壽衣,多收五毫子!」他笑說,人家一個月賺不到一元,他一天就賺到了。後來做建築,畫新樓門面、壁畫,人家看見了覺得有趣,口耳相傳,每每到不同地方作畫,顧客不時會宰羊殺鴨招待他。在物質匱乏的年代,是少有的事。

 「別人都說香港搵錢容易嘛,於是就跑來香港了!」

 八十年代「初到貴境」,馮德文在小巴上畫宣傳畫,兩三日完工,實收二千五元。以為錢果真很好賺,打後卻閒坐拍烏蠅,於是到工藝廠打工,月薪一千五百元,發薪日發現人工有多無少,原來是老闆暗中加薪。

 畫完工藝廠,他畫餅罐維生,畫好一個有八十元收入。馮德文以為可以搵快錢,坐在矮凳前,一天不眠不休可以畫足二十個,賺得一千六百元,老闆看傻了眼,「過了兩天,他們都不讓我畫了,哪有『咁筍』的工作啊。」大家笑彎了腰。

內地洪流,推到一仆一碌

 九七前工廠北移,連工藝廠也要北上,朋友找他當廠長,他耍手扭頭:「如果你做了那一瓣,又唔使旨意拿筆畫畫。『阿甲,你做這一瓣;阿乙,你做這一項;這樣不行,就由阿丙來做』,日日如是,扔了支筆都得啦。」

 他不當管理層,只想拿畫筆。

 年紀大了,工廠回到內地了,有人叫馮德文轉行做司機,「我不後生了啊。稱呼上來有好多萬身家!手腳慢,行動又慢,是不是好多『慢』?」

 說到底,始終為興趣。

 「十幾年前,環境都可以。但回歸以後,整個大形勢就不同了。」

 但近年不會好一點嗎?外國人總喜歡這些事情,馮德文便笑。他的朋友在三藩市賣中國瓷器,囤積了一屋貨。1989年三藩市6.9級大地震,瓷器被打碎,只他黏起來,塗黑後再畫些東西,卻因此賣了大錢。塗黑了反倒更受歡迎,「現在都有海外的朋友就把瓦樽運來叫我畫。」馮德文展示金色黑底的瓦樽說。

 「(外國人)是鍾意,但大陸這個大市場,那股洪流啊,推到我一仆一碌。」

 馮德文感慨,「內地市場愈開放,香港的傢具業便愈式微。」「那些(美術學院的)教授,下面有些學生,有很多死『(舌+累)』,死上進心,總會有些好東西出來。廣東省不行嗎,那廣西行不行?到湖南再試試吧。這些人有的是時間,但香港不行。」馮德文坦言,還好香港有創意藝術中心,租金平一點,才勉強經營下去,然而這些對藝術家的資助,始終是來得遲。

以電飯煲研發秘材

 面對強大競爭,與內地超平的傢具產業,馮德文深信質量可取勝,更奉行「人冇我有」的生產策略,比方說,記者細心留意馮德文設計的作品,看見上面的仿古紋。在記者半猜半哄之下,他才得意地說出製作心得。「不要寫出來了,等我自成一家以後才寫吧。」他不好意思地勸記者。

 面對近年生產成本上漲,一米絲絹在四五年間,由八元升至二十元,甚至買不到貨,馮德文只好自己研發。為了重新製作一種海藍色的絲絹,他不惜把絲絹放到電飯煲裡染色。當然最後失敗了,絲絹都不上色。

 馮德文不記得出生年齡,總之有六十多歲,眼看這行愈來愈少人做了,也有想過教學的事情。

 「因為內地有專門的美術學院,我地香港冇啊。香港有藝術學院,但沒有美術學院嘛。」

 他的兒子有沒有興趣入行?

 馮公子說:「我以往在內地做電台,主持一類,畫畫只是興趣。」

 「咁辛苦,佢敢!」馮德文笑說。

 「現在香港畫得不錯的畫師大概也可找到三至四個——當然我不敢自認第一,問題在這個市場內,沒有甚麼人可以畫到這樣的東西出來,全都回到大陸了,得番我們這些『死剩種』。我不會希望他們像我停住,不過只要有我七八成的功力,都可以有三四個(在這個市場生存)。」

 「其實講咩道理?畫了幾十年時間,用這些時間都做了工程師啦!而家都係得兩梳蕉咋!阿哥,係咪先?」他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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