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雨
友人餞別,話題自然扯到「時」。這跟物理學上的「時間」相關,但不盡相同。
《易經》云:「時行則行,時止則止」,古語道:「時過而後學,則勤苦而難成」、「識時務者為俊傑」、「時不我予」等等。朋友告訴我,他很喜歡一位書法家送他的一幅字:「生正逢時」,細心體會,就明白當中深味。舊約聖經《傳道書》有言:「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很喜愛這一段,哲理詩意兼備,故此原文抄錄。推衍下去,就是:花開有時,花落有時;懷念有時,遺忘有時;傷痛有時,釋懷有時……
無常永恆 兩者辯證存在
此刻的傷痛是「時」,時過而境遷,種種情懷也會隨之而改變,不再傷痛也是「時」。才深深明白變幻是上天賜給人間的真正祝福,讓我們可以整理行裝,抖擻精神重新上路。西方有句哲語:我們不能站在同樣的水流。其實,每時每刻在改變的,又何止是水流?人是渺小的,心靈是脆弱的,我們害怕無常,嚮往永恆,卻忽略了兩者是辯證存在的。該了而不了,未嘗是好事。佛家說的緣起緣滅,當下即是,也是勸喻世人順時而轉,看破空相,不要我執吧。
「活在當下!」禪宗當頭棒喝。人生處處道場,道在砍柴挑水之中,在一粥一飯、尋常巷陌之間。
某年專程去日本看櫻花。京都的粉白淺紅,最是繽粉燦爛。樹樹繁櫻,幕幕雪影,默默察看,就能感受到生命的悸動和壯美。風一吹,滿天飄零,無怨無悔,彷彿天地間本該如此坦然、平靜……記下短短幾句:有緣來此一遭,真是滿懷感謝。只是,不知離場時,又能參透幾許禪機?
筵席總匆匆,開場當有散場時。風中花影,旋起旋滅,剎那默會—稍縱即逝的人生境遇、美的極致與遺憾。沉醉於種種光影變化,反覆玩味,以至於渾然忘我。彷彿聽見古今哲人對生命深沉的詠歎,感受到心與物的結合、審美理想與情感願望在藝術形象中的滲透融合,因而從平凡的人生中感受到命運的波瀾壯闊,生命中美的魅力無處不在。
宇宙何其蒼茫,浩瀚無邊,而人生又何其短促,倏忽即逝。彷彿間,遠方的白楊又再搖響萬千手鈴。且將一切放下,敞開虔敬的心懷,在歲月的長風中捕捉美的軌跡,靜觀花雨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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